今天是冬至。
段元燙了一壺酒,擺上一碟花生米,另外一盤餃子,是給他母親的。
不過,昔日健談愛笑的母親,如今變成了一張照片,黑白的。
母親去世了,死於一場交通意外。
死時連句遺言都沒留下。
“媽,你吃餃子,這兒還有酒。”段元忽然停下倒酒的動作,笑容苦澀,將倒了一半的酒一飲而盡。
“我怎麼忘了,媽不愛喝酒。”段元想起母親活著時經常念叨他,喝酒傷身,勸他也少喝。
猶豫了一下,還是將酒壺放到一邊。
“媽,我不喝了,咱吃餃子。”
段元擠出笑容,夾了一個餃子。
段母活著的時候常說,一家人團圓的時候就該吃餃子。
“媽,你也吃。”
高粱酒的辛辣感鯁在喉嚨口,段元一手捧著頭,眼淚順著指縫落下去。
屋外燈火整夜不滅,落在他孤孤單單的身影上。
正悲痛間,大門忽然被踹開。
“誰讓你在這兒擺靈堂的!”
來人是房東,身材高大,兩條連眉看起來分外凶悍。
沒等解釋,見到供桌,房東惱火的抬腳就踹。
靠牆擺放的遺像重重落地,相框折了,相片被刮花,段母的眼睛裏好像包了淚。
“我讓你在這兒擺靈堂,我讓你在這兒擺!”
一身酒氣的房東繼續發瘋,將供桌上的一應物品通通掃到地上。
香爐灰灑了一地,母親生前愛吃的蘋果跟香蕉被踩得稀巴爛。
“怪不得我這幾天總輸錢,倒黴!晦氣!”
房東掃了眼周圍,很滿意自己的所作所為,又狠狠地朝遺像啐了一口。
“死也是窮鬼一個,活該你短命!”
段元清醒過來,霎時間眼睛就紅了。
耳邊嗡鳴聲大作,他全身劇抖,艱難俯身捧起遺像。
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
“媽,兒不孝,讓你受委屈了。”
接著,段元發出一聲怒吼,青筋暴起,掄起拳頭,砸向橫眉豎眼的房東李強。
他渾身的血液都在往上湧,幾拳揮下去,也不知道是誰的血,淌到地上。
一拳又一拳,比暴雨還急。
辱我生身母親,我要你死!
段母生前經常教育他,逢人麵帶三分笑。
“在外麵受了委屈,回家跟媽說。”
“可是……媽,你走了,兒子如今要去跟誰說?”
沒有你,我的家又在哪兒?
………………
“喂,說你呢,可以走了!”
胡子拉碴的段元被一把推出屋子,拘留十五日,他人都有些麻木了。
租住的房子肯定是回不去了,段元將貼身帶的存折拿出來,看到上麵少得可憐的存款,歎口氣,“找間便宜的小旅館住吧。”
找了一天,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實惠的。
辦理好入住,上樓推開房間就一股難聞的味道。
他開窗通氣,仰倒在床上。
接下來該怎麼辦?
工作辭了,住處也沒了,這些都要盡快解決。
要不然,以他這點存款,堅持不了幾天。
段元再次想起母親,心頭發酸。
“哎……”
手臂壓在眼睛上,正打算大睡一覺,忽然聽到一聲怪叫。
段元還沒來得及反應,重物就砸在身上,力道不輕,尤其是胯下,那酸爽……
“對不起,對不起,你沒事吧?”
少女嬌滴滴的聲音傳來,一雙柔軟的小手胡亂在他身上摸了摸。
“你誰啊?怎麼跑到我房間來了?”
而且,這人怎麼是從上麵掉下來的?
段元艱難坐起身,狐疑地看著天花板。
少女驚呼一聲,驚訝地堵著嘴巴,哭道:“爸,我終於找到你了!”
段元愣住,從天花板上收回視線,看向麵前少女。
她剛剛叫我什麼。
爸?
“我看起來有那麼老嗎?”
“爸,我好想你啊爸爸。”
少女的眼淚好像洪水一樣,她撲到段元懷裏,哭到渾身抽搐。
“你等等,你是不是認錯人了。我今年才二十一歲,還沒結婚,更不可能有你這麼大的女兒。”
少女涼冰冰的小手摸向段元的臉,尤其是他邋遢的胡子。
“爸爸,你看起來好年輕,你現在才二十一歲,那就是十五年前?”
段元覺得麵前少女怕是個瘋子。
不過,長得倒是挺好看的。
長發又黑又亮,大大的眼睛蓄著眼淚,格外惹人憐愛,小小的嘴唇又紅又潤,小美女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