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師(一)(1 / 3)

八月十五,月明風清,夜風裏帶著桂花的甜蜜香氣。這是個合家團聚,把酒賞月的好日子。覃川在竹林外燒了些黃紙,莊子裏還有賣錫紙做成的小月餅小酒具之物,一並丟在盆子裏燒了。

火光跳躍,她麵上少見地露出一絲悲戚之容,連一向纏著傅九雲的猛虎也默默無語地臥在她腳邊,不再吵鬧。

“……或許我再見不到你們了。”她低低說著,伸手摸了摸牛皮乾坤袋,已經被點燃一隻精魄的魂燈異常沉重,“此去凶險異常,但無論如何,我會把魂燈真正點燃的。”

風聲幽咽而過,沒有人回答她。回頭看了一眼,傅九雲屋裏的燈亮著,應當是在畫畫。是要走的時候了。覃川摸了摸猛虎的腦袋,笑了一下:“你去陪著他,別再跟著我。”

猛虎極不甘地低吼,雖說它被傅九雲好吃好玩的臨時收買住了,但它還是一隻很有風骨的靈獸,絕不會拋棄真正的主人。

“好啦,快去!”覃川推了它一把,“你留著他或許還不會發覺什麼,別給我礙手礙腳的。”

猛虎委屈地捂住臉,從爪子縫裏瞅著她真的走了,眼淚都要流出來,嗚嗚咽咽地跑回去蹲在傅九雲窗下哭,哭得傅九雲不得不開窗,歎道:“春天早過了,老虎難不成都在夏天發情?”

窗下隻蹲著一隻眼淚鼻涕撲簌簌往下掉的猛虎,他一怔:“你主子呢?”

猛虎當然是不會說話的,傅九雲忽然感到一絲心驚,放眼望去,竹林裏幽深漆黑,夜風撲打在麵上,原本應當在林中燒紙的那個人影,早已消失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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昊天樓位於城東,與擅長製作各類佳肴的清風樓不同,這是一家純粹的酒館,嗜酒之人才愛來的地方。八月十五,城內大部分飯館酒樓都早早打烊,獨他一家燈火通明,熱鬧非凡。

覃川一襲白衫娉婷地走進昊天樓,霎時引來眾多目光追隨,不過看到她坐在二樓一個高大凶煞男子對麵之後,所有的目光又縮了回去,誰也不想惹麻煩。

太子就在眼前,自上次刺殺他未遂,已是過了好幾個月,他一點也沒變,除了臉色發青,像個死人。這次他身邊還跟著一個青年人,修眉俊目,麵上帶著笑,甚至笑得有一絲靦腆,一眼望著便會產生想要親近的好感。

“帝姬果然是個重情義之人。”那陌生青年含笑道,“在下天原二皇子亭淵,能與擁有傾城之名的大燕帝姬飲酒賞月,在下榮幸之至。”

覃川冷道:“今日來,隻怕不光是飲酒賞月那麼簡單吧?”

懶得與他們耍嘴皮,她索性單刀直入。

亭淵但笑不語,斟了一杯酒推到她麵前,自己高高舉杯:“我且敬帝姬一杯,帝姬手段高明,行事迅決,膽量驚人,實讓我等須眉佩服不已。”

看一眼杯中物,其色紫紅如血,卻是清香四溢,應當是用葡萄釀成的美酒。覃川用手掩住杯子,回絕:“抱歉,我不擅飲酒,隻得辜負二皇子的好意了。”

那太子坐在對麵像個木頭人,動也不動,真是奇了怪了,不是他叫自己出來的麼?怎麼隻讓個二皇子唧唧呱呱說話?

亭淵順著她的目光瞥了太子一眼,帶著一些靦腆,輕聲說:“現在想想,國師聚了陰魂替太子補上腦袋,想要引蛇出洞的計策,實在無聊的緊,帝姬做事必然是自信的,豈會被這些鬼蜮伎倆迷惑。我猜,若非信中附上帝姬故人的衣裳,你今日也必不會來吧?既然來了,亭淵隻有一事相問,太子的腦袋與魂魄如今在何處?還乞帝姬不吝告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