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再也沒有人來尋納蘭唯止的麻煩,但有了些新的傳聞,蘇幕遮愛慕納蘭唯止。這樣的傳聞不是沒有來由。蘇幕遮是出了名的懶,不是一般的懶,懶得連性情也顯得淡薄。可就是這麼一個又懶又淡薄的人,怎麼可能會現身去救一個與自己毫不相關的人。於是,很多人帶著珍寶金錢來與納蘭唯止套近乎。
於是,納蘭唯止帶著這些珍寶金銀去見蘇幕遮。找到她的時候,她正在城郊的一處莊園裏躺著。她還是一貫地裹著狐裘,靠在榻上,閉著眼睛。在眾人眼中,她是懶,沒有人肯相信這樣子的人會得病,大多認為這隻不過是掩人耳目而已。
他還沒開口,蘇幕遮就說:“這些珍寶你自己收著,給了你就是你的,不必帶來。”
“既然如此,我便用這些珠寶求姑娘告知一個人的下落。”
蘇幕遮沒有說話,隻是微微睜眼看了古笙一眼。
古笙問:“誰?”
“君不見。”
古笙搖頭,道:“江湖中並沒有這號人物。”
納蘭唯止盯著她,喚:“不見。”
蘇幕遮沒有動,連眼皮也沒有抬。
納蘭唯止繼續說:“君不見和蘇幕遮其實一點也不像。”
蘇幕遮緩緩睜眼,摘掉麵具,看向他,問:“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我怎麼舍得認不出你。”
君不見勾起一邊唇角。
納蘭唯止問:“那幅字畫是不是在你那裏?”
君不見不笑了,她問:“你以為是我?”
納蘭唯止苦笑:“我隻能想到你。”
“不是我。”
“恩。”
君不見閉上眼,有些疲倦地問:“你信的是君不見,還是從不說假話的蘇幕遮。”
她問出的每一句都不像是個問句,每一句都太肯定,像是心底早就有了一個答案。
她在等他的回答,可是他沒有回答。
“古笙,送客。”
她攏了攏衣袖,緩緩坐起身,還是沒有讓古笙扶著,自己走了出去。
納蘭唯止說不清自己心底究竟是什麼感覺,隻是也沒有再多說,走了出去。
君不見裹著厚重的藏青色狐裘,坐在亭子裏,她的手中是那隻納蘭唯止以為弄丟的簪子。
她的指甲一下又一下摳著發簪上的珠子,麵上卻看不出什麼。過了一會兒,她揮手叫人端上鏡子和妝奩,開始對著鏡子仔仔細細打扮。
“古笙,我險些輸了。”君不見拉住古笙的袖子,問:“你瞧,這唇色可適宜?”
古笙左瞧瞧右瞧瞧,說了一句:“尚可。”半晌又補了一句:“你不會輸的。”半晌又補了一句:“除非你自己想輸。”
君不見扁扁嘴,側首問她:“你瞧我側顏是不是特別柔和?這個角度是不是顯得妖嬈些?”
古笙隻好應道:“是是是是。”她揮手讓剩下的人退下,道:“不見,你至今未曾輸過,可照這幾日看來,我隻能說,你若是輸,也一定輸的比一般人慘烈壯觀。”
君不見嘴張合幾番,最後默然。半晌,她道:“我真的很想罵你,後來覺得這不符合我閨閣小姐的氣質,想想還是算了。”
古笙忍了半天沒忍住,還是道:“你本就沒那氣質。你扮什麼像什麼,唯獨不像閨閣小姐。”
遠處走來的人聽見這話笑了起來,溫聲道:“不見你若是像個閨閣小姐,我想納蘭唯止也不會去調查你君家獨女的身份。”
君不見一如既往垂著眸子,伸出兩隻手,指指一邊的蔻丹。
君白愕然,道:“不見,你萬不要告訴我你將我叫來就是為你抹蔻丹的。”
君不見不耐煩看他一眼,催他:“你動作快些,我先休息一會兒,生死契最近遞上來的消息我都堆在我書桌上,你自己待會兒去拿。”
君白托起君不見的手一頓,問:“何事?”看了看君不見的妝容,問一句:“拈花惹草?”
君不見默然半晌,道:“現在蘇幕遮因為納蘭唯止公然現身於江湖,自然有人想方設法巴結討好。風聲之下,朝廷定然也會亂上一亂,有人會獻計與蘇幕遮交好,有人會獻計討伐蘇幕遮,這時哥哥你瞧準了下手,一個也不能漏下。”君不見解下狐裘,露出裏頭的淺藍色宮裝,“而我呢,聽說鄰國世子入京,正想著見上一見。”
“不過就是招蜂引蝶,還扯這麼多借口。”君白偏過頭睨她一眼,拿袖子擦了擦君不見指甲邊的金粉。
光透過斑駁枝葉灑在他發間,適逢他偏頭一笑,連滿園姹紫嫣紅都顯得蒼白單薄。他輕笑一聲:“不見,你隻需記得我在。”
君不見依舊笑得沒心沒肺,似乎嫌棄君白的溫柔太耀眼,幹脆閉上了眼,道:“我哪裏敢忘了還有個哥哥在我身邊。”
君白似乎有些無奈,見她閉著眼,也笑意淺淺地一直看著她,似乎這樣也是一種無上的享受。他托著君不見的手,看著塗好的蔻丹在陽光下鮮豔欲滴,似乎也豔麗地太過耀眼。他閉上眼的時候,君不見睜眼,看著他唇邊的笑,看了一會兒,還是閉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