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世隔絕,山間之一小坳。
四麵的山阻斷了與外界的聯係,如若沒有,那一道缺口,那道在無數歲月中,群山欲阻斷一切,卻被那道潺潺溪流衝出重圍,生生撕裂開來的缺口,的話。
東麵的山較為陡峭些,南北的山勢較為平緩,西麵的山就像一堵矗立的牆,基本就是筆直地往那兒一擋,氣勢洶洶地向世間萬物宣布,所有的一切至此都必須回頭,一切的一切以此為界。
然而不知是什麼年月,那最柔弱的溪流最先衝破了那一道壁壘,衝破障礙,流向世間那不知名的遠方,一去不回頭,漸漸地有了上下的路,緣溪而行的路。
四麵的山在東山腳下落坳,綿延到西山腳,就那麼細長的一道山坳,養育著這其間的一切生靈,包括這些不知從何時起到這兒落腳的村民們。
因與外界幾近於隔絕,村民過著自給自足的生活,春天種地,秋天收獲一年生活的保障。一直以來都是隻有極少數人在外跑商,供應著村民一些生產生活所必需的物品。
“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晚春”在此並非春天之末的意思,而是遲來之春。山外照射大地的已是炎炎之日,這兒卻依然隻有三分春陽。山頂僅薄薄餘雪,也待漸漸化去。終有那麼一天,盛夏的暑氣會侵到這兒,隻是持續的時間會短得多,想來恐怕僅可數的幾天而已。純樸安樂的村民,加上宜人的氣候,是夢境中才能到的居所麼,是世外桃源之所麼?多少人向往,多少人渴求的生活場所,生活方式,有這樣的地方那豈非堪比仙境。
山外人期盼能夠過山裏人那樣的生活,殊不知山裏人卻又是希望能向山外人那樣生活呢。世界上的人事似乎就是這樣的,對別人的事物,看在眼裏,總感覺那可能更適合自己,自己應該那樣,而自己的一切,似乎總是有不如意的地方,總是在期待活在另一個地方,另一種場景,無數牢騷憤怨之情也就因此而生。
落紅隨風而舞,如蝶般,翩翩翔遊一會兒之後,棲落芳草之間。花落桃生,枝頭累結的青桃,如豆蔻般,綴在片片叢叢的嫩綠新葉之間,誘發人的冥想,仿佛已見秋來之時那碩果一片,白裏透紅。那汁水的甜美,那果肉的細膩爽口,那芬香的清新,令人神爽,令人垂涎。
北麵山坡,林木較為稀疏些,草較為密集青嫩些,正是放牧的佳地。此時正有牛、羊、馬優遊其間,完全是一幅閑適之景,抬首觀望,嗅那泥土青草芬香之餘,偶爾低頭,卷一捋青草入口,慢慢咀嚼,細細體味。
山民比較愛惜與尊重牛馬,因為它們的勞動,它們的付出,讓它們博得好的待遇,村中從來不宰殺這兩種動物吃,想吃肉吧,有豬羊呢,嗬嗬。
藍天籠罩,白雲點綴,飛鳥悠遊,怎不見牧童?怎不聞牧笛?是牧童偷懶,還是這兒可以實現最輕閑的放牧?牛羊不會走遠,因此地肥美青草的引誘,因四周山勢的阻擋,不必為牛羊安危擔憂,因為沒有虎狼。果真是放牧之佳境。
佳境,也是午睡的佳境吧。牧童睡得正香甜呢,在那矮樹下,青草間。上不畏陽光照曬,下沒有蟲蟻擾動,又有柔柔的草甸,怎麼能夠睡得不香甜呢。風吹草葉微動,拂在臉上,有些癢吧,他動了動,似乎想翻個身,卻突然跳了起來,看那地下時,是根拇指粗細的枯枝,已被壓斷成兩截。
皺一皺眉,苦笑一下,“真是倒黴,午睡壓到枯枝。睡得正香呢,被如此弄醒,也不知背上有沒有青紫了一塊呢。要是媽媽看到青紫,又要以為我怎麼了呢。”
這孩子很討人喜愛,大約隻有十歲吧,還不到做活計的年紀,沒事可做閑在家又浪費了,所以村民們都托他幫忙看顧牛羊,每月給他些錢零花,大家都有益,也都高興。孩子的父親是村中跑商在外的少數人之一,性格豪爽,體物愛人,能力所及範圍內樂於相助村民解決些困難,在村民中很有人望。而孩子的母親更引人注目,她是從山外嫁進山裏來的,是不知多少年來,唯一一個從山外嫁到山裏來的人。她人長得很漂亮,很能吸引大家的目光,卻從不刻意地打扮,屬於那種骨頭裏發出的美,很有氣質的那種,給人清水出芙蓉的感覺。她很受大家歡迎,因為她熱情,她心靈手巧,更因為她很有學養,言行舉止總給人如沐春風的感覺,柔柔的那種。人,不管是誰,你隻要喜歡上他,那麼與他有關的一切,你看在眼中也會覺得順眼、可愛,他喜歡的事物你也會喜歡,沒有什麼理由可供解釋,有的話,唯有那個成語可以稍稍適用——愛屋及烏。村民喜歡孩子的媽媽,那個叫作媯妍的女子,因為她使人從情感方麵發出對她的喜歡。喜歡孩子的父親,那個叫作虛少衝的男子,因為他是大家物質需求得到解決的基點。喜歡這個孩子,因為他本身討人喜歡,活潑可愛,又頗為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