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筆直,青石鋪就,向那被燈火映照得微紅的天空下,隱逸著黑暗的城區伸展開去。
路兩沿種著樹,柳樹,隻是頗為稀疏,三五丈遠才立著那麼一棵,彼此孤立地,靜靜地站立,偶爾隨著微風輕拂而舞動一下那細細的枝葉,如纖細身影的舞女展示婀娜的身姿。
離城尚遠,天空中沒有星月,隻能遠遠地望見一方微紅的天,還感覺不到城中的繁華市景、萬家燈火。
靜靜的路,鳴蟬亦寂寂,隻有一個人在這路上走著,阿龍就喜歡這麼一個人靜靜地在靜靜的路上走,把這當成是一種享受,當然,還有其它原因。
沒有腳步聲,行走之間完全聽不到腳步落在青石板上的聲音,雖然走得快,卻很靜,這像什麼呢?貓,貓走路就是這樣輕,行動之間完全沒有聲音的,這種動物雖好,卻不大討人喜歡。然而阿龍不是貓,貓算什麼!別忘了還有一種,一種比貓更適合拿來比喻阿龍,也同樣行路無聲的東西,虎,那令人畏懼卻又崇敬的動物。
阿龍每晚都要這樣走到城中,半個時辰的路,不算短,但他喜歡這樣。
他可以在途中靜靜地想許多平時沒空細思的問題,其間有大道理也有小學問,更有一些讓他感到幸福的問題。
喜歡想問題的人,可能有更多的機會明白更多的道理,關於人生,關於世界,一些似乎與自己無關,似乎想與不想都不會對自己的生活產生影響而其實不然的問題,少有人會去想。
阿龍就屬於喜歡想問題的那類人,這樣靜靜的天地,正是思考的佳境。
他絲毫不狂傲,待人恭謹的性格使他極有人緣,很受大家歡迎,雖然這樣的性格應該是與他的身份不符的。
隻是,他有威儀,沒有人想得出他的這種讓人不敢仰視的威儀是怎樣在這樣一種性格下生出來的,卻沒有人懷疑這種威儀的存在。見過他的人都能感到一種氣勢,不是仗勢欺人之勢,而是折服人心的氣質優勢,源於自信與能力的那種。
自信,很多人具有,有些人甚至自負,能力,也是很多人具有,有些甚至超出人力應該能及的範圍,兼具二者的人也很多。然而,能因自信與能力而形成一種自然存在的氣勢,讓人不敢仰視的,還真是少,相當的少。
走完這段路,需要半個時辰,也不算長,他要抓緊享受一下這種靜的味道,這樣一個人靜的時間很難得,到了城中就代表這種時間的結束。
路再長也有走完的時候,半個時辰的行路結束時,阿龍已經被城中五顏六色的燈光籠罩了。
“龍哥,你來了?”街口,一個青年打招呼道。
城中很多這樣的青年,短褂輕襖,較為寬鬆的長筒褲,忙忙碌碌的,做著自己的事。
這些青年本來都是孤兒,無依無靠,受人欺辱與榨騙,生活毫無著落,很苦。是阿龍把他們聚集在一起,讓他們用自己的力量,也是共同的力量,養活自己。可以看見未來,應該能有個較好的未來,大家都很高興,做事很賣力。體力是人人都有的,靠自己的體力賺口吃的養活自己,每個健全的人都應該能夠,但更關鍵的是那樣一個舞台,可以讓你用體力來掙飯吃的舞台。這些人是健全的,不是沒有體力,不是懶,就是因為沒有這樣的舞台,才會受苦,孤兒的生活,有多少時候連做夢都希望擺脫,是阿龍讓他們實現了這,感激油然而生,伴著欣喜之情,更甚。
阿龍有禮地與他打了招呼,繼續走著,他的目的地很明確,是城西的“清夢閣”。
穿城而過,需要一刻鍾的時間,在這樣嘈雜的環境下,一個人走,雖然不時地會有人打招呼,也無疑是一種對神經的折磨,然而阿龍不以此為惱,他把這看作是一個磨礪心性的場所,有助於修身養性的。他不焦不躁的性格的形成頗收益於此,這種長久的磨礪,讓他待事更冷靜,更客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