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真拿起電話,不用猜也知道這電話是誰打來的。那邊聲音嗡嗡的,好像感冒了,鼻子被塞得嚴嚴實實,隻好用嘴來喘氣。黎真討厭這種氣喘籲籲的聲音。
他說:“你怎麼不理我了?”
黎真說:“我怎麼不理你啦?”
“那我現在過來行嗎?”
“你不看看都幾點啦?”
“我隻想過來跟你說句話。”
“在電話裏說不行嗎?”
那邊沉吟片刻,終於訥訥地說:“不行。”
黎真打開門,看見上司已經站在門口。走廊裏的燈光有點暗,黎真看不清他的臉上的真實表情,隻覺得他像一個憔悴不堪的軀殼,在燈影下無聲無息地走著。
賓館客房裏的家具擺放模式全都大同小異,兩張床中間留有一條不大不小的過道,黎真的上司站在過道中間猶豫了一小會兒,大概在想他坐在哪張床上比較合適。但是,他還是作出了一個非常錯誤的決定,他選擇了黎真對麵那張未被動過的床罩鋪得四棱八角的床坐下去。其實他這樣一坐,今天晚上的大局就已確定,誰都無法再改變什麼了。
黎真和她的上司一人坐在一張床上,兩人麵對麵坐著,好像坐禪一樣,過了許久也沒有憋出一句話來。黎真暗自同他較量,心裏說你不開口我也不說話,耗著吧,看誰能耗得過誰。黎真的上司盤腿坐在對麵,兩手放在膝上,終於有些撐不住了,就說:
“黎真,你坐過來好不好?”
黎真說:“有什麼話你就說吧。”
這兩句話更使事情朝著一個相反的方向滑去,兩人之間的關係有些幹巴,一點也不像想象中的那麼油光水滑,他倆平時在辦公室裏鬥嘴,一句來一句去好像有無數小飛鏢在空中嗖嗖地飛。現在卻不行了,兩人間的空氣結了冰,他們屏在那裏不說話,隻有空調機嗡嗡地忙碌著,聲音比平時大了幾倍。
這一晚就這樣無聲無息地過去了,他們甚至連手都沒拉一下,回到公司兩個人心裏都怪怪的,不是滋味,但黎真總算有所收獲,她終於想清楚一個問題,那就是要不要脫胎換骨成為另一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