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的敲門聲響了很久,馮晴才聽到。她穿好衣服出來的時候,小伍已經在門外等得很著急了,小伍說:“你沒事兒吧?怎麼在裏麵呆了這麼久,我們飯都吃完了。”
馮晴也奇怪,自己怎麼在浴室裏呆了那麼久,有好多細節她都回憶不起來了。霧氣,隻有彌漫的霧氣還在腦子裏。頭發濕淋淋的還滴著水,新換上的白襯衫被濕發濡濕了,薄薄的,透出裏麵的胸罩帶子來,讓馮晴覺得有點別扭。
小伍說:“這兒已經沒飯了,我帶你出去吃吧。”
馮晴說:“那就算了吧,反正我也不餓。”
“那怎麼行?走走。”
說著,連拉帶拽,硬帶馮晴上街。
街上的夜市是從九點鍾之後開始熱鬧的。
到處都是閃爍的串燈、靜止的紅燈籠,還有煙霧彌漫的燒烤攤子。小伍問馮晴喜不喜歡吃羊肉串,馮晴說當然。小伍說那你坐好,我去給你買。馮晴說哦,不,我這兒有錢。兩人爭執了一小會兒,就在一家烤肉的攤子坐下來。
老板很熱情,“咚”的一聲將整整一大卷衛生紙放到小伍和馮晴麵前。
“您二位,來幾串?”
“這衛生紙是怎麼回事?”小伍問。
“用來擦嘴、擦手呀,我這兒的肉串,油得很呢。”
馮晴笑起來。女孩子都用疊得方方正正的小紙巾,誰見過用那麼一大卷紙來擦嘴的?這兒的人也真是夠豪爽的。
他們吃肉串,聊天,氣氛一下子就好起來。
“你媽幹嗎非讓你離開?”
“因為她怕我嫁給卡車司機。”
“哪個卡車司機?”
“我的高中同學,你不認識,也是卡車司機。我媽把我送到我爸住的那個城市,是為了把我跟那個人分開。”
“噢,我明白了。”
小伍一揚脖,將一整瓶啤酒咕咚咕咚往嗓子眼兒裏灌。
馮晴說:“你慢點兒。”
小伍喘著氣說:“我沒事兒,這樣痛快。”
這天夜裏,馮晴睡到迷迷糊糊的時候,聽到門外有人爭吵的聲音,聲音由小變大,甚至還有很短暫的一段時間,他們動了拳頭,肘部或者是腳後跟“咚”的一聲碰到門,聲音很悶,但聽得清清楚楚。
馮晴從床上坐起,有半邊臉被頭發遮住了。出來的時候走得太急,馮晴忘了帶睡衣,這一路上她一直都是脫光了睡覺,第一天不習慣,第二天就覺得沒什麼了。
月亮不知躲到什麼地方去了,屋裏沒有一點月光。
馮晴赤裸著身體輕輕地靠近房門,她聽到兩個男人壓低喉嚨談話的聲音。
一個說:“她又不是你的,你管的著嗎?”
另一個說:“我就是不許你碰她!就是不許!”馮晴聽出,後麵的這個好像是小伍的聲音。他們的談話還在繼續。那個粗嗓門兒的男人說:“得了,別跟我假正經了,女孩喜歡跟我這樣的男人睡覺……”話還沒說完,馮晴就聽到有人挨了悶拳的聲音。
有什麼東西被撞倒了,稀裏嘩啦。
馮晴的身體僵硬地暴露在空氣裏,每一個毛孔都張著,從裏麵滲出些冷汗來。
第二天一早,卡車繼續上路,由那個叫大至的司機開車,其餘人有說有笑,沒有人提到昨天夜裏發生的那件事。
馮晴上車的時候,小伍拉了她一把,眼睛卻不敢看她。
馮晴猜不出那個想要跟她睡覺的男人到底是誰。
車子開動起來,她和小伍坐在後排,身體挨得很近,汽車轉彎的時候,兩人的胳膊就會碰著,並且有小麵積的摩擦。馮晴很想問問,昨天夜裏跟他打架的男人到底是誰,那句話在喉嚨裏卡了幾次,就像不上不下的魚刺,很難受。
最終,她還是把它咽回去了。父親所在的城市到了。
他們丟下她,卡車還要繼續往前走。馮晴牛仔褲上的亮珠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就像真的淚滴一樣。她跳下車,他們四個誰都沒下來,隻在車上衝她揮揮手。馮晴還以為小伍會下來跟她說點什麼,可是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