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1 / 3)

易轍匆忙回了家。

家裏還是他離開前的糟糕樣子,向西荑果然已經出去了。易轍朝她沒有關門的臥室瞟了一眼,那隻大大的黑色行李箱被帶走了。

那就應該很久才回來了。這樣想著,易轍鬆了一口氣。想到過一會兒許唐成可能要來,他拿了掃把和簸箕,準備將淩亂不堪的地麵清理一下,但剛剛動作開來,卻聞到一股怪怪的味道。

停下來,蹙眉細聞,終於找到了氣味的來源——或許是因為在外麵逛了太久,身上都沾了鞭炮煙花的火硝味。

火硝味,在易轍的概念裏,就等於春節的味道。這樣的認知讓易轍一瞬間變得煩躁,猛地,他朝地上踢了一腳。鞋子踹到了地上的碎瓷片,瓷片快速超前滑動,又撞倒了立在那裏的簸箕。一連串沒規則的聲響,像是嫌易轍不夠煩亂,上趕著,都湊著熱鬧,要到他的腦袋裏敲上一下。

易轍咬著下唇,盯住屋子角落的一個點,試圖讓自己重新平靜下來。

但視線所及處,一副手套,躺在一灘已經幹涸的咖啡漬裏。

很久的靜立之後,易轍跨過地上的重重糟亂,走到方才目光停留的地方,彎腰撿起了那副手套。

火硝味還在往他的鼻子裏鑽,甚至好像還混了一點咖啡味。易轍攥著變得髒兮兮的手套,突然想到了那天許唐成將他送給自己時的樣子。

隻這樣一想,就突然沮喪到了放棄的程度。

他扔了掃把,走到窗邊,去看樓底的人。

許唐成還在教那個小孩子,小男孩該是學得差不多了,已經在自己騎著往前走。許唐成在後麵追著,嘴裏嚷著“我鬆手了”,手卻始終虛架在後座的上方。

車把扭了扭,小男孩慌張地喊了一聲,許唐成立馬兩隻手扶住車,沒讓他摔倒。

易轍靜靜垂眸看了一會兒,掏出一包煙,點了一支。

家裏的門被敲響時,易轍還是沒能把狼藉的地麵收拾好。他把手套放進抽屜,闔上,走出去開了門。他還穿著黑色的羽絨服,打開門後立在門口,他沒有看許唐成,而是垂著頭,一直看著地麵。

“家裏有點亂,我還沒來得及收拾。”

門外的許唐成立即明白了易轍為何會是這樣低落的表現。他笑笑,邁開腿進了屋,縮了縮藏在袖子裏的手:“今天外麵怪冷的。”

易轍關上門,默不作聲地走到一邊,把飲水機打開。

“我給你燒點熱水喝。”

飲水機的紅色小燈亮起來,他才反應過來,水燒開要還一陣子,而許唐成應該並不會待那麼久。

“嗯。”身後的許唐成卻應了一聲,“你沒有感冒吧?”

“沒有,剛才就是有點流鼻涕。”

聽著他的聲音確實也恢複了正常,許唐成才放心下來:“那就好,不過還是要住保暖。”

有腳步聲響起,越來越近。

許唐成站到易轍的身邊,晃了晃水桶:“快沒水了。過年這幾天水站的人也會休息,我多要了幾桶水,待會兒我給你……”

想了想自己不太爽利的老腰,許唐成改口道:“待會兒你跟我去搬一桶過來吧。”

飄遠了的思緒就這樣被一桶水拽回,飲水機上,水麵顫顫,易轍看著眼前的人,不知該做什麼回應。

在他還保持沉默的時間裏,許唐成已經拿起了倒在地上的掃把,開始清掃地上的東西。他的這些動作隻發出了細微的聲響,還是在聽到碎瓷片相互擠撞的聲音,易轍才慌忙轉身,走上前去,摁住他的手。

“別弄,”他沉聲說,“我待會兒自己弄。”

“沒事。”許唐成不甚在意地答了一聲,再想掃地,手腕卻被異常固執的力氣箍著,掙脫不開。

許唐成無奈抬頭。少年眼中依舊平靜堅定,無聲地,卻是在告訴他這件事並沒有商量的餘地。

“這樣,”許唐成想了一會兒,作出一副妥協談判的架勢,“我幫你掃地,你待會兒答應我一件事好不好?”

易轍搖頭。

“我答應你事情,你不用掃地。”

這回答是許唐成沒想到的,談判對象完全不按套路出牌,輕輕巧巧,就掠奪了他談判的資本。腦袋裏一時空白,他被他弄得笑了出來。趁此,易轍又搭上一隻手,從他手裏搶過了掃把。

見實在拗不過他,許唐成不得不說:“你中午去我家吃飯吧。”

看到剛剛將掃把握在手裏的人愣住,像是扳回了一城,許唐成咧了嘴角:“你剛才答應了的。”

易轍張了張嘴,恍然發現,自己剛才下意識地將許唐成口中的“事情”等同於了“請求“。

現在他卻突然提出了邀請。

“剛才你看到的小男孩是唐蹊幹媽的兒子,他家不在這邊,他媽媽今天早上把他放這,就去看這邊的親戚了。中午吃飯也沒外人,你過來一起吃吧。”

“不了。”沉默過後,易轍慢慢搖了搖頭。

“別不了,你在家吃什麼,這兩天餐館……”

後麵的話被許唐成咽了回去,但屋子裏依然忽然靜了下去——過年的這兩天,即使會有開門的餐館,也僅僅是提供一些早就被預定了的、固定菜譜的年夜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