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1 / 3)

那晚回去時情形慘烈,成絮吐了一路。

從酒吧離開時,鄭以坤要背成絮去附近的酒店睡,許唐成不讓,要自己帶。一旁的成絮像是聽懂了他們正在商量的事情,開始不住地嚷嚷自己要回宿舍,而且要坐車回宿舍。他扒著車門不撒手,許唐成隻好將他弄上車,陪他坐在後座。

暈車的症狀不會隨著醉酒而改變,一路上,易轍不斷停車,成絮便躬著身被許唐成扶下去,吐完,再跌跌撞撞地回到車上。

開始時鄭以坤還沒說什麼,成絮蹲在那裏吐,他就輕輕拍著他的後背,擰眉看著。但反複幾次,鄭以坤的麵色逾發難看,終是忍不下去,扯著成絮的胳膊要帶他走。

成絮完全不再似剛才那般黏他,他來拉,成絮就胡亂動作著,拚命甩開他的胳膊,往許唐成身後躲。鄭以坤定定地看著他躲閃的視線,好一會兒,掐了根煙遞到嘴邊叼著,不再說話。

快到學校的時候,成絮已經吐到再沒有東西可吐,隻剩下靠著許唐成的肩吸鼻子。

車窗大開,噪聲也劇增。成絮說了一句話,許唐成沒聽清,再去問,肩頭的人卻已經闔上眼睛。許唐成又問了兩聲,依然沒有得到回答,抬頭時卻與正朝後看的鄭以坤對上了視線。

因為剛才的事情,許唐成對於鄭以坤的態度到現在還是混亂的,他無法簡單地對鄭以坤做出好壞的評斷,所以此刻相視,他沒有移開視線,卻也沒有做出任何動作表情。

倒是鄭以坤,朝他抬了抬嘴角,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誰也沒想到會在宿舍樓底下見到傅岱青。

成絮高度近視,大晚上的,沒戴眼鏡,卻是一眼辨認出了站在不遠處的那個人。不同於剛才,成絮沒哭沒鬧,在傅岱青疾步走向他的時間裏,就隻是怔怔地望著他,安靜地等待。

可許唐成一直攬著成絮,兩個人距離太近,所以他清楚地看到了成絮眼底逐漸清亮起的水跡。

“跑到哪去了?這麼晚才回來,”傅岱青的眉頭緊緊皺著,將話說得急促,“打你手機半天也沒人接,阿姨擔心壞了,一直在給我打電話。”

他說了這許多,成絮卻恍若未聞,仍直愣愣地看著眼前的人,像個入定的老僧。

“成絮,”見他沒反應,傅岱青喚了一聲,歎氣,再次問,“為什麼這麼久都不接電話啊?”

“為什麼……”

成絮忽喃喃重複著他這句話,尾音虛無。

水跡攀出了眼底的囚籠,又將將在眼眶懸著,未落下。成絮也想不明白,不過是看著他走近而已,怎麼就會要哭出來。

傅岱青怔了怔,微彎了腰,放低身子看他。

淩晨。睡了的人還沒醒來,不真實的夢仍占據世界的主導。月亮的光暈還在,路燈不多,兩盞亮著,餘下的,除了忽明忽暗的煙頭火點,就再不剩什麼光芒在這黑漆中。

樓下站著五個人,影子一條長過一條。成絮低頭,卻隻看見一條影子彎著,剛好碰上了另一條。

“為什麼就結婚了啊……”

這一句話很弱很輕,散在夜色中,更像是囈語,卻已帶哽咽。那個“啊”字隻出來了半截,便被淚水卡在半路,大堵車一般,驟然改變了情緒的態勢。

“你們不是才,認識兩個月麼……”成絮抬起了一隻手,卻沒有落在傅岱青的身上,而是緊緊攥住了許唐成攔在他腰間的手臂,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在撐著自己,“我和你認識二十年……我喜歡了你這麼多年……”

成絮向來內斂,點菜時尚且連一句喜歡都說不出口,遑論這樣的直白哭訴。可說了一句,後麵的話便像是再也擋不住。

“你給我買杯飲料我能高興好久,你誇我一句我也能高興好久..……高中畢業,班上的人隻有我報了北京的學校,因為你在北京……就算我知道你不喜歡我,知道我們沒有可能,我還是可以偷偷喜歡你。可是,可是你結婚了,有妻子了,我就不能這樣了,我連偷偷喜歡你都不行了……”

一段話,被成絮說得斷斷續續。懷中人那份無法克製的顫動被許唐成越來越清晰地感知,一點都不像曾經告訴他“沒事”時的樣子。而成絮每說一句,許唐成放在他腰上的手就不由地收緊一分,到了後來,他甚至想抱著成絮跟他說,我們不說了,我們回去睡覺。

他不知道成絮此刻是清醒占了大多數,還是依舊在徹底醉了的狀態,但他知道,若是前者,那這時的成絮必然已經到了崩潰的程度。在感情上寡言的人隻會在兩種情況下對著喜歡的人說喜歡,一種是太幸福,含了一顆太甜的糖,另一種是太絕望,在用這一句句喜歡生生剜著自己心。成絮說出了自己所有的喜歡、痛苦,便是根本不打算再麵對傅岱青,用近乎自虐的方式斷了自己的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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