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放太多了。”作為一個有正常審美的人,許唐成自然嫌棄。不過嫌棄也隻是口頭的,許唐成到底是一顆心都沒擦,將這照片保留了下來。
最後一張,易轍這回在拍照前主動把手搭上了控製按鈕,還跟許唐成說:“這張不給你加心了。”
許唐成以為他終於悔改,卻沒想,快門摁下的一刹,易轍忽然彎腰,親在了他的臉上。
他的動作太快,等許唐成反應過來,朝他看過去,就隻見了一個小梨渦,安安穩穩地蜷在那張臉上。
後來許唐成才知道,這個姿勢,這樣一張照片,就是促使易轍走進這個粉色拍照箱的原因。
那天的照片他們是對半分的,而最得意的這張,被易轍塞給了許唐成。
許唐成一個勁說著自己不要,卻笑得如同以往,甚至還微微抬著腦袋,任由易轍以一個正麵環抱的姿勢將一小袋照片塞到了自己兜裏。
一大堆購物袋在他的身側碰撞,熱鬧成甜蜜。
陽光太好,玩得太瘋,那份好心情也賴著遲遲沒走。許唐成和易轍在第二天回了家,剛好臨近中秋,許唐成便買了點稻香村的月餅帶回去。易轍對這些節日從不關注,進入超市,看見滿目的月餅禮盒,他才小聲嘀咕了一句:“都要中秋了啊。”
回去時是易轍開車,半路上他接到一個電話,趙未凡的。她問易轍幾點到家,說要跟他見一麵。
“等什麼時候有空,咱們請她吃個飯吧。”先前忙得一塌糊塗,許唐成這時才想起,打架的事之後,他們都還沒有好好謝謝趙未凡。他又想了想,有點記不清楚地問:“誒?她和那個,那個叫什麼來著那個男生,就是你高考完咱們一起吃飯,挺能說的那個。”
“尤放。”
“啊,對。他和趙未凡是不是在一起了?”
“嗯。”易轍點了點頭,“上大學之前就在一起了,挺久了。”
許唐成心裏一算,從那時候到現在,四年多了。
“那是挺久了啊。”
他感歎別人的長情,易轍卻忽然說了一句:“比我們久。”
這話有點酸,許唐成卻聽出了裏麵的遺憾。
想起曾經,他忍不住伸出手,安撫似
地拍了拍易轍的腦袋:“怪我怪我。”
這動作引起了易轍小小的不滿,他抽空看了許唐成一眼:“哄小孩呢?”
許唐成說:“哄你呢。”
這話是許唐成第一時間的反應,幾乎沒有經過思考,就已經脫口而出。而等話音散了,許唐成才覺得這回答於自己而言有些違和,反而,更像是易轍慣常的說話方式--不加形容詞,不加主語,直白幹脆,但一擊即中。
易轍也有些意外許唐成忽然這麼說,遇上紅燈,他轉頭盯著許唐成看了半天,直看得許唐成幹咳一聲,低頭玩手機。易轍自己笑得歡。
兩人在家門口分別,光“拜拜”就小聲說了好幾遍。
進了家門,許唐成把外套扔在一邊,招呼許唐蹊過來吃好吃的。周慧聽見他又買了點心,趕緊念叨:“唐蹊不能多吃啊。”
“怎麼了?”許唐成敏感得很,聽這話音,忙問,“不舒服?”
許唐蹊吐吐舌頭,撿起一塊蛋黃的月餅,撕開包裝:“之前有一點點,已經沒事啦,那次是跟同學出去玩,忘了帶藥……”
“怎麼還忘了……”
許唐成一口氣剛提起來,就被許唐蹊打斷:“好了知道了,以後不會忘記的,那次純屬意外。”
她說完,便忙不迭地躲回了屋,周慧朝許唐成打了個眼色,示意他小丫頭已經知道錯了,自己也自責得很,讓他別再教訓了。
許唐成回自己屋裏休息了一會兒,臨吃飯,忽然接到易轍的短信,說要來給他送月餅。
周慧在客廳喊他,說要幫他把外套洗了。
“好。”許唐成揚聲應了,而後給易轍回了消息,說自己不是已經買了很多了嗎。
“趙未凡出去玩買回來的,她剛才打開了一個,我嚐了嚐,還挺好吃的,跟咱們這那種不一樣。”
許唐成回了句“行”。
想了想,他又編輯了很長的一條短信過去,大意是讓易轍一會兒好好說話,就說同學給了幾塊月餅,他覺得好吃就送來嚐嚐。
許唐成自己是打了小算盤的,他琢磨著,等一會兒易轍來送月餅,他正好可以順勢把人留下吃飯。
緊張過後的放鬆會更接近於精神鬆懈,在陷在綿軟的泡沫池裏,躺久了,都忘了外麵的地麵是硬的。所以第一腳踏在真實的地麵上,會忘了力度,忘了那塊地麵的高度。
商量好了,許唐成想跟周慧學兩個菜,便捏著手機出了門。
“媽,待會做個燒茄子?我……”
看到周慧的一瞬,許唐成猛然停了話音,緊接著,許唐成的腦袋裏有什麼東西“轟”地炸開,碎片將手指都擊得酸軟。
周慧正拎著他的外套,站在茶幾旁發呆。她一隻手的掌心裏攥著一個很小的紙袋,指尖則捏著幾張不大的方形圖片。
“這是什麼啊?”周慧轉過頭,看過來。
震驚,失望,難以置信,許唐成從未在周慧的眼裏見過這樣的情緒。
他攥緊了手裏的手機,看著她,看著她一直在不停顫抖的手。
“啊?”周慧腳下動了動,將整個身體正對著他。許唐成看到自己的媽媽突然就紅了眼眶,她聲音尖銳,卻像是被一把已經鈍了的刀硬生生劈出一個口,塞進嘶啞:“我問你這是什麼!”
幾張照片朝他砸過來,一瞥間,許唐成甚至能分辨出每一張照片裏他們的姿勢、使用的裝飾。
紙張太小,承不住空氣的阻力,所以落向地麵時軌跡狼狽,不是飄落,而是墜落--在最高點時忽然換了方向,飛行半途,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