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2 / 3)

“硬座沒有挨著的了。”

亂糟糟的售票大廳裏,易轍護著許唐成往外走。昨晚的一場雨帶走了城裏的許多溫度,許唐成在出了大廳後打了個寒顫,更加跟緊了易轍。

這車站年代久遠,小城經濟又不發達,所以車站內的環境大致仍是剛剛建成時的模樣,候車廳很小,連個買飲品小食的店都沒有。

好在,快餐店一直是車站標配。易轍看離開車還有些時間,便拉著許唐成到了車站旁的肯德基,買了一杯熱牛奶,讓他握在手裏。

他們坐在靠窗的位置,牛奶剛開始有些燙,許唐成沒喝,就一直看著窗外,一下下咬著吸管發呆。

“叔叔阿姨,怎麼說?”

昨晚許唐成一直情緒不佳,易轍沒敢問。可即便許唐成沒有向他描述任何家裏的情況,他也大概能猜出一些,隻是不知道到底有多嚴重。

“就……挺反對的。”許唐成還是沒有說全,隻說,“有點麻煩,他們的思想挺傳統的,不容易說通。”

這一點,易轍是了解的。他以前偶然間看過一些電視劇,那時就會覺得,裏麵演的家庭很像許唐成家,都是大家庭。不是說有錢,而是說有穩定、和睦,又複雜的家庭關係。

“那該怎麼辦?”

牛奶涼了一些,許唐成終於喝了第一口。都說空腹喝牛奶不好,許唐成也一直避諱著這一做法,可此時,他卻覺得這口牛奶下肚之後,舒服又熨帖。

“不知道。”許唐成說,“慢慢來吧,他們現在挺生氣的,也不想聽我說話。”

兩人的車票是一張上鋪,一張下鋪。他們沒帶行李,上了火車後自然是並排坐到了下鋪的床上。或許是因為火車輕微的顛簸具有催眠的效果,也或許是因為太過疲憊,許唐成蜷腿靠在易轍的肩上,竟然沒一會兒便睡了過去。

他做了一個夢,夢裏的他站在一個奇怪的空間中,四方及頭頂都是白色的牆壁,像是一個巨大的鍾罩。他不適應這密閉的空間,揮拳想要打出一個出口,卻發現牆壁是軟的,像是棉絮,讓他完全使不上力氣。過了一會兒,一個方向上的棉花團突然朝兩側散開,不是漸漸消散,而像是那鍾罩硬生生地被人撕出了一道口,強行讓他看到清明的世界。

易轍從那個缺口裏騎車而來,停到了他麵前。

山地車是紅色,也是夢裏唯一的顏色。

許唐成想去找他,卻不知是被什麼力道拉著,阻了他的腳步。

夢裏的他有些搞不清狀況,隻能站在,看著易轍邁著不緊不慢的步伐,朝他走近。可是在易轍走到一半的時候,他們之間的那路忽然斷了。許唐成眼睜睜地看著易轍的周圍天塌地陷。他惶恐地想要呼喊,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發不出任何聲音。

夢裏的易轍像是對於周遭的變化沒有任何沒察覺,還在推著車朝他走。

一個劇烈的搖晃,許唐成驚醒。他緩過神來,睜開眼睛,看見自己的腦袋滑下了易轍的肩,又已經被一隻手扶住。

“做噩夢了?”易轍低著頭,問。

“嗯。”許唐成揉揉眼睛,這才發現嗓子竟幹得厲害,“是不是快到了。”

“嗯,還有十分鍾,我正要叫你。”

許唐成看了看窗外,列車還沒有進站。他又把頭靠回了易轍的肩,雙臂搭在兩膝上,靜靜等著列車減速。

對麵的鋪位上做了一個女孩兒,本在捧著書看,這會兒不知為什麼,一直看著他們。許唐成在出神,沒注意到,易轍則皺眉回視了過去,直逼得她低下了腦袋。

臨到下車時要換票,許唐成從一旁拿過自己的外套,打算翻找口袋裏的兩張車票。取過外套時,手腕不小心碰到了被疊好的被子,軟綿綿的,能夠消散力道的觸感,和剛剛夢裏的那個“棉花罩”一模一樣。

他忽然發現,這個夢並不是毫無意義,那個棉花罩就是他們現在的處境。麵對於桉的時候,他可以不遺餘力地護著易轍,用最大的力道刺傷對方,可周慧他們從不是敵人。

這不是一場戰爭,他們沒有需要攻破的堡壘,也沒有彈藥。

許唐成短暫失神,易轍已經傾身過來,幫他把車票取了出來。

那之後的日子,其實過得比許唐成想象中快。他以為會很難熬,可是忙畢業,忙入職,隨便哪一件都耗費了他太多的精力,煩惱的時間隻能被挪到晚上。

他還是會堅持回家,但周慧和許嶽良依舊對他避而不見。開始時許唐蹊會來開門,小聲同他說一會兒話,到了後來的某天,他敲了很久的門,卻始終沒人開。等自己用鑰匙擰開門,進去,迎接他的是一聲巨大的關門聲響。

許唐蹊立在客廳,有點委屈地望著他。

許唐成明白了周慧和許嶽良的意思,那之後便沒再回去,隻是通過和許唐蹊的電話聯係,來了解一下家裏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