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爾有一瞬間的恍惚，他覺得寧梓丞說不喜歡有人罵他的這句話說得很認真。
霍爾還記得當初那個人把他帶到自己的府上的時候，有不懂事的仆人說了一些諷刺他的難聽話。
那個向來對人對動物都很和善的人難得沉了臉，懲罰那個仆人十天之內不能說一個字，做不到就滾出府上。
現在的寧梓丞，冷著一張臉，就跟那個人無比相似地相疊在一起，差點兒令霍爾分不清眼前的人究竟是誰。
“霍霍？”見霍爾停住了腳步，寧梓丞喊道。
霍爾怔怔地抬起手，修長蒼白得就像藝術品的手撫上寧梓丞帶著正常人溫度的臉，深藍如海的雙眸凝視著寧梓丞的黑瞳，失望，卻又帶著喜悅。
像他，可又似乎不是他。
這就是命運嗎？
丟失的人或者東西，不管再愛還是再恨，都回不來了？
“霍霍，你不是餓了嗎？”寧梓丞拎著手裏裝著雞翅和薯條的KFC袋子，言笑晏晏。
餓了，挺餓的，想喝血。
霍爾的視線集中在了寧梓丞那白皙的脖頸上，在皎潔的月光下，那半截脖頸仿佛帶著致命的誘惑，霍爾甚至已經聞到了血液的香氣。
寧梓丞的血味道很純很香，大概是因為寧梓丞沒有做過壞事，十分善良的緣故。
霍爾曾經喝過一個壞人的血，比黃連更苦。
但，寧梓丞的身材比較瘦，他放肆地喝一次血，不知道寧梓丞要多少天才能恢複得過來，還是…算了。
霍爾接過那袋大部分都是紅色的東西，“餓了，回府…回去吃。”
寧梓丞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有點晚了，看來服裝店都關門了，明天不上課，我們明天再去買衣服吧。”
霍爾淡淡地點頭。
買不買衣服其實無所謂，反正他也不太喜歡在白天出去。
他的世界本來就是黑暗的。
不過既然留在了這個地方，還是不要太另類的好，引起太多人的注意也並不是件好事。
路燈下，兩道影子被拉得又細又長。
寧梓丞突然發現，他又想不起昨晚發生過什麼事，也不知道自己夢遊去了哪裏，怎麼回家的，誰給他開的門。
季雨不在，大概昨晚是霍霍開的門吧？
“霍霍，昨晚是你給我開的門嗎？”寧梓丞終究還是忍不住問道。
夢遊症一直是寧梓丞心裏最大的秘密，正是因為有夢遊症，所以寧梓丞從小到大沒有辦法參加任何在外過夜的活動。
露營不可以、旅遊不可以、軍訓不可以、甚至連想去學不良少年泡個吧也不行。
性子就這樣孤僻起來。
因為長得像西方人，卻又有著東方人的眸色與發色，兩邊都不討好，當同齡人知道他還還是無父無母的孤兒後，歧視的目光更多了。
這麼久以來，隻有季雨將他當作朋友，唯一的。
現在多了一個在他夢遊的時候救了他一命的霍霍，所以霍霍應該是不怕他的夢遊的，也不會告訴任何人的，是吧？
“昨晚我跟著你出去了，一起回來的。”
寧梓丞吃了一驚，“其實你可以不用跟著我的，我記得回家的路。”
漆黑的胡同很長很長，隻有高大的霍爾和寧梓丞並肩走著，空無一人，夜，寂靜得溫柔又可怕。
月光溫柔地灑在兩人的臉上，霍爾露著的半邊臉既俊美又邪魅，而寧梓丞微微皺著眉頭，帶著一種不諳世事的單純。
“你能保證自己下次不會再一頭紮進江裏？”
“……”寧梓丞啞口無言。
霍爾在溫柔的月光下瞥了寧梓丞一眼，“以後你每天晚上夢遊，我都會跟著你的。”
“你就不怕我會傷害你嗎？有些夢遊症病人具有攻擊性，甚至會拿刀砍人，又或者會跳樓，這些你在書上沒看過嗎？”
霍爾揚起一抹冷笑，“你傷不了我。”
這是事實。
哪個吸血鬼會害怕人類？從來隻有人類畏懼吸血鬼，不，在人界，大概所有人都還傻傻地認為吸血鬼隻存在於西方的虛構故事中吧。
別說寧梓丞根本就不是屬於帶有攻擊性的夢遊症患者，就算真的是，霍爾也沒什麼好害怕的。
寧梓丞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他好像看錯了什麼？竟會覺得霍霍那深藍如海的眼睛帶著他看不懂的溫柔。
“其實我知道的，我的養父母也是因為這個拋棄我，雖然他們自己有了親生孩子，但如果不是因為我有夢遊症的話，他們應該不會……”
霍爾不懂安慰人，他隻是將手放在了寧梓丞的肩膀上，若有所思地說了一句：“沒什麼，我也是一個人。”
“父親看了報紙，一個有夢遊症的中年人晚上夢遊的時候到廚房裏拿起一把刀，將自己的孩子捅傷了，所以他們害怕我也會這樣，我是個病人，根本不知道自己夢遊的時候在做什麼，所以你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