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秋陽滿足了孟謹行的好奇心,答應周末帶他去三江水庫釣魚.
這之前,孟謹行抽了個時間去羅家看望羅阿婆老倆口,隨後又約了趙曉波在望江樓喝茶。
“……倪主任與eg總部聯絡了多次,但對方一直因為各種原因耽擱行程,而羊城市為了得到這個項目,聽已經派專人飛赴不列顛,書記為這事已經親自主持了兩次會議進行專題討論應對之策。”趙曉波咂著嘴裏的茶葉。
“有討論結果嗎?”孟謹行問。
“為謹慎起見,省委打算派秦副省長帶團,在長豐正式與eg簽訂協議前,去一趟不列顛。一來表示我們引進這個項目的誠意,二來也能考察一下eg的運營現狀。”
孟謹行慶幸省委領導對這個項目的審慎態度,在長豐與eg還沒有正式簽署投資協議前,再作最後的考察,這是非常有必要的,他始終對張、黃二人急於簽成協議的舉動存有疑惑。
除此以外,他還是對無償供地耿耿於懷,“我始終覺得無償供地這個條件要不得,這是拿長豐的長遠發展踩在腳下,來達到經濟數據的表麵增長。”
趙曉波看他一眼:“必要的犧牲也是難免的。隻要eg集團本身是可靠的,適當在投資條件上作一些讓步未嚐不可。”
孟謹行搖頭道:“長豐不是經濟強縣。一塊地轉讓出去,不但一分錢沒有收進來,還要倒貼上繳中央財政的錢和補償安置費用,這真的是eg一年的稅收就能換回來的?趙秘,不瞞你,我真的對此打個問號。”
“你把眼光放長遠嘛,為子孫後代想想。”
“眼前就顧不好啊!”孟謹行繼續搖頭,“因為eg要位置好一點的地,工業園區就劃了八百畝全部未征遷的土地給他們,同時還要拆學校賣地來補財政的窟窿。這些還不算,八百畝土地一共涉及兩個村幾百戶人家,安置去向都沒有定,eg卻已經在進行工程招標,要馬上開工。這一係列的做法,和殺雞取卵沒什麼兩樣!”
趙曉波有些驚異地看著孟謹行。
他承認孟謹行的是實情,這麼大一個項目,各級政府下了如此大的決心要拿下來,勢必有很多工作要特事特辦,並且為了早出效益,肯定要加快工程建設,從而導致這樣那樣的問題出現也在所難免。
他驚異的是,孟謹行作為葛雲狀的女婿,夏明翰、章廣生都極為器重的下屬,居然在這件事上和領導們一直持相反態度,他覺得這樣很危險。
官場曆來講究看破但不破,孟謹行跟他談這些,雖然體現的是對他的信任,但趙曉波卻覺得相當不適合。
“謹行,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何況,我們那麼多部門,那麼多幹部設在那裏是幹什麼的?不就是發現問題解決問題的嗎?有問題,隻要解決了就不是問題。”
趙曉波的這番回答,讓孟謹行感到,這位省委一秘久居上層,也沾染了濃重的官僚思維。
正因為有本身思想行為正直的趙曉波之流,習慣性地用居高臨下的視角看待基層問題,無形中縱容了一些錯誤做法的持續產生,才會使得很多原本可以在萌芽狀態得到扼製的問題,一步步地擴大化。
孟謹行沒能與趙曉波在這一問題上取得共識,便明白不可能能過趙曉波把自己的想法滲透給羅民。
接連幾他都沒有去黨校住,而是住在父母家,利用晚上的時間,寫了一篇《土地與民生》的文章。
從華夏曆朝以來的土地製度、國外發達國家的土地製度,一直到國內目前土地製度上存在的問題,用前瞻的視角指出稅製改革所帶來的地方事權與財權的不均衡,正逐步影響地方政府采取變通的手段,利用土地財政所帶來的預算外收入,來填補財政資金的各種短缺,隻重視眼前利益,不考慮長遠後果,這種集體短視帶來的經濟高增長背後的代價,很可能讓美好的gdp數字最終變成一場海市蜃樓。
孟謹行在文章還指出,土地財政的悄然興起,也並不僅僅在於地方政府急於求財求政績,還在於它形成了一個完整的金融鏈條,把與土地有關的資本動作環節串連起來,用“地根”撬動“銀根”這樣的方式,形成一場資本狂歡。
而處於鏈條底層的,最初的土地使用者——農民,他們的利益從一開始就被當成盤剝的對象,在城市發展的大背景下,被要求個人服從集體需要,個人利益服從集體利益、地方利益,然後堂而皇之地被要求以少量的資金,將賴以生存的土地、房屋交出來,成為城市化洪流中的新興城鎮居民……
文章寫完後,他請父親孟清平斧正,孟清平看完後卻長時間沉默,最後當著他的麵一把撕了這份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