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奇特的數字附體
少年來君(代名)坐在我的心理谘詢室中,臉上的神情既認真又有些神秘。他今年16歲,高中一年級,細長的臉型,瘦弱的身材,眼神看上去聰慧敏捷,但不時閃過一絲恐慌的神色。兩隻手神經質地扭在一起,向我訴說他個人奇特的感覺:
“我討厭‘4’這個數字,比如門牌號碼、東西的數目、人數、電視頻道數等,不知怎的感到與‘4’這個數字有關的所有事物,都帶有一種未知的危險性。這種感覺數小時或一天,甚至在一周之中都纏繞在大腦中。不快感和危險的感覺與當天的情緒好壞有關,不安和不快感強烈的時候,晚上常常睡不著覺。
“‘4’這個數字的發音象征著“死”的含義,因此自己的行為和感覺當然要避開有關‘4’的事物,乘公交車或地鐵時,從4號入口或出口通常是絕對不行的;絕不會拿4份的東西,退還一份,或者多拿一份東西,是一種暗默的解決方法。盡量想把‘4’這個討厭的觀念忘記,但有的時候能做到,有時並不容易做到,隻是對‘4’的事物做一些加減,來減輕心中的不安。啊,‘4’是‘死’的意思,‘4’的讀音就是死!死!死!這一念頭怎麼也不能從腦中驅除出去。
“三年前的暑假中,去鄉下老家祖父的家中去避暑。祖父的家中有一個孩子死去,是我的堂兄。從那時突然感到一種莫名其妙的恐怖感。堂兄是個活蹦亂跳,精力充沛的少年,他是到一條大河邊捉魚後,回到家裏突然得了急病死亡的,那天正是下午的四點整。以後對‘4’這個數字開始感到討厭。社會上的許多人喜歡‘8’這個數字,我也感到不安和討厭,‘8’是‘4’的2倍數,與‘4’關係密切,代表著二重死亡的含義,令人不安。
“我有時在想,高中畢業是否要考大學?學校裏的老師都鼓勵我說,我絕對是上大學的料子,但我覺得自己不行,因為大學本科有4年的學習時間,自己是否能在4年級畢業,想想有些恐懼。”
少年來君曾在半年多前,因考試焦慮症來心理門診室谘詢過幾次,當時關於他自己頭腦中有數字強迫觀念的問題,一字也未透露過。也許,他認為誰都會有這樣的經驗,或者這並非重大的問題,但他的苦惱和不安卻漸漸地加深了。很明顯,來君患上了強迫症,而這一強迫觀念的主體煩惱是數字,而數字“4”並不是無意義的,而是帶有某種恐怖的含義,以一種機械反複執拗的力量出現在少年的頭腦中,這就是強迫觀念的本質所在。在每天的生活中,來君必須與這恐怖的念頭進行侵入與驅除的“殊死鬥爭”。我決定盡快對來君進行心理治療,希望能減輕他的煩惱。我進一步了解他的生活狀況和症狀發展。少年又對他奇特的強迫性行為做了以下的報告:夜晚屋裏電燈開關,打開或關上後,必須再撫摸2次(共計3次)。睡覺前床前的鬧鍾,檢查3次一個回合,共計要用9次確認是否上了鈴聲開關。自己的居室門把手,在睡覺前必須旋轉7次,向上旋轉3次,中間1次,向下旋轉3次,然後才能安心。早上起床後漱口7次,晚上3次,每天計10次。上學出門時洗手9次,放學回家後再洗手9次,計18次。就餐吃飯時,餐具(如飯碗或碟器等)放在眼前的桌上,必定將碗碟先向左旋轉三圈,再向右旋轉三圈。
以上奇怪的“儀式”每天所要消耗的時間約2小時左右。有時在學習中會突然慌慌忙忙去按住鬧鍾或門把手,來君自己也知道這種行為的荒唐,想中止這些舉動,但卻無法罷手。比如:自我控製不去觸碰鬧鍾,結果晚上卻常常失眠,腦中會出現許多奇怪的念頭:如果燈的開關不按規定次數碰摸會起火;門把手不轉動,半夜之中門會自動打開等。
以上舉動都是在家裏發生,發生的過程自我也十分清楚。“儀式”發生的次數都是奇數,用“4”這個數字是不能除盡的,這是因為對“4”的恐懼。奇數“3”和“9”是吉利的,特別是少年對“9”有一種陶醉癡迷的感覺。許多人也許會把這位少年的奇妙舉動,認為是一種迷信,或者文學性的獨特性格,有的研究者把這種奇妙的舉動看成是“大腦的抽筋”或者是一種“思想的痙攣”,我們都知道身體生理機能有抽筋或痙攣的現象,但這是一種事先不能預測的,意識中想要製止也無法製止的現象。而強迫症是明確能夠意識到的,固定刻板的行為在無意義的反複,同樣的思考和舉動在相同時間、相同場所中發生,不是一種簡單的“生理性抽筋和痙攣”。也有的神經心理學家認為,強迫症與大腦神經的細胞的異常有關,是大腦細胞一種“錯誤的點火”所引起的。但是,陪同少年一起來大學心理谘詢室的來君母親,卻問我一個非常深奧和複雜的問題,即“強迫性障礙是否有家庭遺傳因素?”她甚至向我報告,來君的父親和姨母都有強迫症傾向和行為。以下是來君母親的敘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