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瑕從疼痛中醒來。
她看了看四周,心中湧出了迷茫。這裏,還是她的國家嗎?街道房屋都燃著熊熊大火,牆壁上道路上都是鮮紅或黑紅的血跡,不時傳來大火燒斷的房屋倒塌聲,一聲稚嫩的孩童哭聲傳來,隨即一聲刀展肉開的嘶啦聲,又止息了。
她推開身上的重物,發現原本護送的士兵已經中箭身亡了,他死前還不忘護著她不讓她從馬上摔傷。
“抱歉……”不安湧上心頭,若不是她,恐怕他一個人能夠逃出生天。
馬兒並沒有受傷,從遠處小跑過來,很是溫順地用鼻梁蹭了蹭無瑕,無瑕不再猶豫,她翻身上馬,望了望後方被火海淹沒的城牆,然後決然回首,義無反顧地向皇宮奔去。
她知道,憑她一個人已經做不到什麼了……但是,起碼她可以救出她的外公。
她一定要救出外公,她唯一的親人。
不知過了多久,她策馬來到皇宮的門口,著火的宮殿裏一個人也沒有,那些住在皇宮的人早就溜走了,龐大的宮殿空蕩得詭異,隻有火焰燃燒的啪啪聲,她也無暇顧及了,心中隻想盡快找到外公。
火舌攢動,她不顧熱氣撲騰,一個一個偏殿陸續尋找,一梁斷木砸下來,擊碎了她身旁的木桌,木屑差點卷入她的眼,她也不再顧忌了,她失去了國家,她認了,她失去了子民,她也認了,這其中有著她的失職,同時也有著天命的無奈,天要亡國,國將焉存?
但是,她卻可以拯救外公的性命,隻要她繼續找,繼續找……
幾經辛苦,她靈機一動,繞進了桃花林,林中央的大樹下,國丈就站在那裏。
“外公!”她隻覺得眼淚不斷地外泄,她的外公,平安無事。
“孩子,你怎麼會在這裏?”雲安侯顯然十分意外孫女的到來,他以為她早就隨大家去避難了。
“這裏是我的國家,我當然要留下來戰鬥!”無瑕無比堅定的眼神散去了雲安侯所有的疑惑,他再想,也對,照這孩子的個性,她的確不會選擇逃避。
“外公,快跟我離開吧,城門已經失守了,所有的戰士都戰死了,我隻有您一個親人,您可不能有事啊。”無瑕二話不說,拉起雲安侯的手就要離開,但是,她扯了一下,沒有扯動。
雲安侯回頭看了一眼那棵大桃樹,輕輕撤開無瑕的手,說:“孩子,快點離開這裏吧,皇宮已經失陷了,你這樣貿然闖入,遇到了敵人怎麼辦?”
“我不能丟下您一個,外公,走吧!”
雲安侯歎了口氣,說:“我不會走的,這片桃林原本是你的母親小時候最喜歡的地方,每每處身其中,腦裏耳中總會回旋著她的歡聲和笑語,仿佛,一切都是原本那樣……我隻想待在這裏,一直陪伴著她,倒是你,外公活著是為了你母親也是為了你,孩子,你能帶上你母親的名字好好地活下去,開開心心,我,死也瞑目了。”雲安侯流下淚水,伸手想要拂去無瑕臉上的淚,不料手伸到一半,他嘴裏忽然大噴血出,猩紅的血染在白須上分外刺眼。
“外公!外公!”無瑕被他嚇得失控,抱著他的身體跌坐在了地上。
老者的眼睛已經暗淡下來了,手掌的溫度正在漸漸流失,如同他的生命在一點點消減……
“外公!您不能有事啊!外公!不要扔下我一個人……”無瑕摟著他的頭痛苦地哭,忽然被一隻手扯離了雲安侯。
“放開我!”無瑕掙紮中,隻見眼前是黑色的大袍,白色的長發飄在她眼前,她含淚抬頭,對上了一對血紅色的虎目。
“你……妖怪……你殺了我的外公……”她看到了雲安侯背上三條血色的爪痕,已經那妖怪指甲上滴著的鮮血。
“找到你了……”無視她的怒氣,虎王眼中是無法掩飾的興奮,懷中的人兒輕盈不勝一舉,但是真真切切的存在著,為他所有。
他就這樣看著她,火光之下,他的眼睛在漆黑與火光的交錯中顯得格外恐怖,宛如惡魔。
“不……不要……”她被他的紅眼一盯,全身霎時被恐懼悚然充斥,動彈不得,一雙充滿恐懼的眼睛看著他的魔爪越伸越近。
“孩子……”雲安侯虛弱的聲音傳來,虎王隻覺腳上一緊,看見掙紮中的雲安侯,流著一身的血,卻依然用全力鎖住他的一足。“快逃!快……”他對著無瑕喊。
“外公……外公……”她不能扔下外公一個,她已經一無所有了,如果失去了最後一個親人,她情何以堪。雲安侯的聲音,夾雜著一些長輩的命令,讓她快逃。這一輩子,他從來沒有用長輩的語氣與她責難,她太過善良,甚至善良過火,失去了正常的判斷和權衡,他清楚自己落到妖怪手裏已經活不久,但最起碼,他要幫自己的孫女逃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