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七出身寒微,弱冠從軍,多年來早已習慣了披堅執銳,馳騁疆場,兒女私情於他而言,本是一件很遙遠的事情,是翟珊用不離不棄的真心暖熱了他的胸懷,徹底改變了他的一切。
什麼杜鵑啼血,鮫人泣珠,無非是文人騷客們吟吟唱唱的詞令,張七並不懂這些,他隻希望能得到一個機會,可以用自己的性命來換得珊妹的平安,哪怕那平安隻有片刻也好!
但是他最害怕的事情終究還是發生了,那一刻,他腦子嗡了一下,仿佛被五雷轟頂一般,旁邊的蘇定方還在比劃著,似乎在囑咐著什麼,但他什麼都聽不到了,“珊妹!!!”他呼喊著,不顧一切衝了過去!
救人心切,他正跑間一個沒留神,腳下一絆,撲倒在地。他隻感到身下軟軟的,用手一撐,噗嗤一下好像按破了什麼東西,濃烈的惡臭撲鼻而來,下意識地低頭一看,身下竟然橫著一具腐屍!屍體大部分都已潰爛,血肉模糊,腦袋隻剩下一半,上麵疤疤癩癩,布滿了一道道的傷痕,雙目已失,兩個空空的眼洞裏爬滿了蛆蟲!
張七連忙爬起來,再四下觀看,這才發現,周圍到處都是死屍,爛肉和白骨橫七豎八地堆疊在一起,遍地都是。
“珊妹!”他愈發心慌了,加快腳步向前衝去,可是翟珊的身影卻像斷了線的風箏,飄忽不定。張七拚命追趕,卻總也追不到,最後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她漸漸隱沒在濃霧之中,不見蹤跡,隻留下陣陣悲戚的哭泣聲。
“珊妹!你在哪!”張七孤零零地站在這亂葬崗中。濃霧重重,恍如虛空幻境,翟珊淒切的哭聲就像一把還沒有開刃的刀在一點點剜割著他的心。
張七徹底崩潰了,他渾身顫抖著,發瘋了一般到處尋找,嘴裏不停地重複著:“珊妹!別怕!七哥這就來救你!”
“張七!快來救我!”一聲陰沉而怪異的回應從空中傳來,那聲音就像是老式錄音機絞帶發出的刺耳變音,異常扭曲,聽得人汗毛倒豎。
“珊妹!是你嗎!”此時的張七方寸已亂,哪裏還有心思辨別真假,停下腳步,急切地呼喊起來。
剛喊完一聲,他突然覺得腦後涼絲絲的,好似有水珠落在頭上,一扭頭,一個血淋淋的人頭正貼在自己臉上!
張七大吃一驚,本能地往後連退了好幾步。再一看,一具行屍就像從血缸裏鑽出來的鬼,一瘸一拐地跟了上來。
這行屍似乎被吸幹了水份,渾身幹癟,皺皺巴巴,隻剩一副爛皮囊包著枯骨,慘不忍睹。
“不可能!不可能!這絕不是珊妹!”張七一遍一遍地安慰著自己,可那老匹夫在山穀裏的話猶在耳畔,由不得他不信。
張七哭了,滿臉的血淚交融在一起,“珊妹!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他衝上去,一把將那具行屍抱在了懷裏!
肩膀上一陣鑽心的劇痛,行屍正在撕咬著自己,可張七心中的痛苦更勝過它千萬倍,他隻想著永遠這樣抱著,跟珊妹一起死在這裏。
“救我!救我!”斷斷續續的怪聲還沒有停止,張七一皺眉,抬頭一看,又有幾具行屍晃晃當當地走了過來。
“不對!”他趕緊推開懷中的屍體,抽身跳到一邊。
這時,越來越多活死人的身影從霧裏顯現出來,它們漫無目的地四處遊蕩,空氣中彌散著刺鼻的腐臭和血腥味。
“珊妹!你到底在哪啊!”張七大喊著,追上去把那些行屍左扒拉右看,可看到的隻是一張張猙獰恐怖的怪臉。
“快!快點救我!”又是一聲尖叫傳來,與之前不同的是這聲音很明顯是人發出來的。
張七循聲看去,霧裏有個模模糊糊的人影,正飛快地朝自己跑來。
“快救我!有女鬼!”
張七一激靈,急忙迎上前去,“你什麼!什麼女鬼!她在哪!”
那人很快衝出了霧障,跑到張七近前。再看來人,他應該是剛從臭水溝裏鑽出來,渾身上下沾滿了淤泥和血漬,臭不可聞。他上身破衣爛衫,下麵跑得隻剩一個褲頭,臉上的溝溝坎坎裏塞滿了汙垢,大胡茬子被泥巴包裹著,變成了一坨,在前麵支支著。
來人不由分,掏出一塊令牌舉到張七眼前,“本將軍是薛國公長孫順德!快保護我衝出去,本將軍重重有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