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老湯的告別比小蝶想象中艱難。她計劃爽快地大叫一聲:“我走啦!你保重!”然後用最正常的步伐離開。在她的預想中,老湯會微笑著揮手目送她。
可真實的情況是,他的確在微笑,但他的笑容讓小蝶極其不安——他樂嗬嗬提著一個大風箏說:“用這個省時省力,還可以留著當紀念品。據我觀測,今天的天氣、風向,正合適。”
小蝶的嘴角抽搐一下,最終還是搭上了雙人風箏。
清風拂麵,樹海揚波。小蝶的眼睛一直盯著地平線,一言不發。風箏快要落地時,她問:“喂,大叔,你以後會過得很好吧?會偶爾想起我吧?如果有一天偶然遇見,不會借口失憶症複發,裝作不認識我吧?”
老湯騰出一隻手理順小蝶迎風繚亂的頭發。他沒有承諾,但小蝶已經得到回答。她想對他笑一笑,可是笑不出來:“喂……大叔,你這隻手,是不是應該調整著落方向?”
“啊!啊……啊——”老湯和小蝶一起尖叫起來。
“噗”——風箏毫無懸念地一頭栽入樹海。
他們相互攙扶著來到下山的大道,一眼看見一個絕對出乎意料的人。
“你是碰巧出現在這裏吧?不是來送別吧?”小蝶坐在路邊的石頭上,垂頭喪氣地把滿頭滿身的樹葉摘走。景淵隻簡潔地說了一句:“別走,跟我去玉虛山。”
天塌下來也不會讓小蝶比此刻更加驚訝。老湯輕輕扯了扯她的衣角,問:“我不跑江湖很多年,敢問——這是不是毒宗宗主專用的求婚語?”
小蝶覺得自己的心嗵嗵直跳,但她迅速冷靜下來,對他們兩個人搖頭說:“不。”
景淵尷尬地看著老湯,“老伯,可不可以請你回避一下?”老湯很識趣地躍到最近的樹枝上,捂上耳朵,但仍目不轉睛地看著兩個年輕人。
“辛祐……很喜歡你。”景淵不自然地咳了一聲。
小蝶誇張地踮腳張望一番,笑笑說:“他沒來。看樣子,我被他放在兄弟情誼的後麵。”
景淵垂下頭,說:“我想請你去玉虛山,並沒有其他意思。我隻是希望你能……”
“我知道。”小蝶坦然望著他說:“你隻是希望周小蝶為你配很多藥。但我不能。再見。”
“你要去哪兒呢?”月憐和蘭惜不知道什麼時候躲在大樹上偷聽,這時候跳下來攔住小蝶,說:“至少讓我們送送你——路上也許不太平。”“至少送你到山腳!”月憐和蘭惜堅持,小蝶沒法謝絕。老湯也默默地跟在景淵後麵,時不時打量景淵幾眼。
蘭惜感到氣氛不太輕鬆,打趣道:“其實我們不用這麼傷感。也許用不了多久,我的全國巡回說書計劃就啟動,到時候也許在哪兒相遇。”
月憐拉著小蝶的手說:“我娘是不是跟你講了一些很武斷的話?你別放在心裏。她不會執拗地扭轉你的心意。如果有一天你送來成親的喜帖,就算新郎的名字出乎意料,她一樣會為你高興。”
蘭惜的手肘故意撞景淵一下,“你就別想了。”
老湯好奇地問:“為什麼?”
“不般配!”蘭惜帶著無比了解的神氣,耐心解答:“他不是配不上周小蝶。他是配不上易天的女兒。易天是一代豪俠,劫富濟貧的傳奇,為兄弟舍命的義士。他的女兒,怎麼能嫁給江湖上賣毒藥賣到沒良心的景淵?”蘭惜為了安慰景淵,拍拍他的肩膀說:“好在你本來就沒那種想法,對吧?”她的話讓景淵臉色更難看。不知出於什麼目的,蘭惜繼續補充:“幸好你隻是看中她的本事,幸好你隻是個功利的商人,想用她的本事來賺更多的錢。幸好,幸好。”
景淵忍不住臉色鐵青反駁她:“那時候我的確隻想要周小蝶來我門下配藥。可是現在我想要周小蝶。”
五個人的腳步都停了下來。
“他說什麼?”老湯掏了掏耳朵。月憐環顧眾人臉色,拉起老湯和妹妹,說:“我覺得送到這裏差不多了。我們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