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郊墓地。
\t夜色籠罩住這一片墓地,冰霜降落,冷的異常,墓碑上蘇啟生的照片嶄新一片,不變的,隻剩下那一如往昔十多年不變的和藹笑意。
\t她的手指撫上那照片,父親的輪廓,十分清晰的刻在腦海裏,她拿著一瓶二鍋頭,微笑著對那照片上的謝明知說:“爸爸,你看沫沫給你帶什麼來了?你最愛的二鍋頭!”
\t車內的顧晨,一直沒有下來,他搖下車窗,隔著一段距離目光發冷的看著外麵坐在地上的纖細小人兒。
\t他知道,她需要很多時間,單獨和蘇啟生做一個告別。
\t這種二鍋頭,濃度極高,酒量不好的人一口就醉,蘇啟生年輕時常年在外麵做工,自然十分能喝,喝酒了也不怕不能照顧她,因為,別人都說,蘇工頭是千杯不醉。
\t印象裏,每次父親回來抱住她的時候,身上都有種淡淡的酒香氣息,那種酒香味兒並不難聞,相反的,她很是懷念。
\t蘇沫打開了那小瓶的二鍋頭,先自己就口灌了一口,抿著笑道:“好難喝啊,爸爸你怎麼喝的下去?”
\t蘇沫的酒量很差,蘇啟生卻是千杯不醉,而她是一杯就醉,一口二鍋頭下去,胃裏火燒火燎的,原本冰寒的雙手都熱了起來,臉頰熱烘烘的,她坐在地上,把頭靠在雙膝上,側坐著笑嗬嗬的看著蘇啟生的照片,醉眼迷
\t蒙,“爸爸,沫沫不好,你養了我這麼多年,我卻沒怎麼孝敬你,還跑去紐約兩年不見你……”
\t她又咕嚕咕嚕的吞了一大口二鍋頭,辣的嗆鼻子,咳了好幾聲,“爸,對不起……”
\t燒酒喝了三分之一,她已經支撐不住的趴在了墓碑上,她看著那透明的酒,眼淚落了滿麵,被風吹幹,臉頰火辣辣的,又冰涼涼的,冰火交融,她喃喃道:“爸爸……你不要走……沫沫好想你……你不要走……好不好……”
\t墓地的風很大,耳邊刮過的風呼啦啦的作響,她半睜半閉的眼睛,在恍惚裏,看見一個倒著的頎長的身影。
\t她的手臂橫亙在墓碑的石座上,腦袋枕在自己的手臂上,微微仰著眼眸瞧那個人,手裏的二鍋頭還窩在另一隻手裏,她笑嗬嗬的看著那個人,以為看見了蘇啟生,難得撒嬌起來,“爸爸……抱抱……”
\t她身體虛軟,卻強撐著重新坐起來,伸出雙手向那個人要擁抱,那個人沒動,怔怔的看著坐在地上喝的爛醉的姑娘。
\t許久,他才蹲身,將她納入懷中,他撫了撫她被風吹得淩亂的長發,下巴擱在她頭頂上,喟歎著回應:“好,爸爸抱抱。”
\t喝醉的小女人一手抓著顧晨的手指,一手拿著二鍋頭遞給他,“爸爸,你看啊,酒……酒就還剩這麼點了……你沒的喝了!怎麼辦?你不要生氣……沫沫現在就去買……你不要走好不好……”
\t她掙紮著要爬起來,顧晨按住她,拿開她的酒瓶,軟聲道:“爸爸不要喝,沫沫也不喝了,好不好?”
\t她在他懷中抬頭看著他的眼眸,眼前暈乎的厲害,浮現很多幻影,她撅著嘴唇固執的道:“不好!”
\t她重新從他手裏搶過酒瓶,舉著酒說:“那你喝啊,爸爸,你不是最愛喝的嗎?你喝啊!”
\t顧晨喉結滑動了一下,目光灼灼的,看著她哭過的紅通通的眼睛,縱容的拿過酒瓶,“好,爸爸喝,不過這些全部歸爸爸,沫沫不許再喝了,嗯?”
\t她特別乖的點頭,“好啊,沫沫不喝了,其實一點都不好喝……”
\t她的頭特別疼,伸手按著太陽穴,皺眉撒嬌道。
\t顧晨見她按著太陽穴,將酒瓶放到一邊,拉住她按著太陽穴的手問:“頭疼了?”
\t她甩開他的手,一點也不在意,隻想和他說話,“爸爸,你不是說要帶沫沫去遊樂場的嗎?你怎麼能說話不算話?”
\t顧晨一怔,“沫沫想去遊樂場?”
\t她的手指攀著他的衣領,醉蒙蒙的道:“當然想,好想,小時候別人的爸爸媽媽都帶孩子去遊樂場,雖然沫沫沒有媽媽,可是沫沫有爸爸啊……”
\t“那現在帶沫沫去?”
\t她又忽然搖頭,“不好!”
\t他疑惑的看著她,她認真的表情忽然笑的清甜,“我現在不想去玩兒,我要和爸爸聊天兒!”
\t顧晨一手擁著她,用大衣將她裹在懷裏,避開一些冷風,一手
\t被她緊緊拉住,她像個小孩子一般,拉著他的手搖晃,顧晨低頭親了親她被風吹得紅通通的微涼鼻尖,聲音沙啞,“好。”
\t兩個人坐在墓地裏,一點也沒有要走的意思,顧晨隻覺得此刻,他的心被碾碎,憐惜著懷裏的人。而懷裏的人,仿佛隻要他一鬆手,便要從他麵前消失。
\t“爸爸……”
\t“嗯?”
\t她往他懷裏蹭了蹭,“你不要離開沫沫,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