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謬。
荒天下之大謬。
這自古以來就有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之說,若都如這沈雲曦說的這般,那麼,那句話又有什麼意義呢?
再說了,這個世界終究是男人的世界,一個羸弱無力的女人,說到底不過是善權者手裏的棋子,用一人之力換來天下之福,這點兒犧牲又算得了什麼呢?
當然,對於一個真正有雄心壯誌的霸者來說,這樣一個女人或許還無法撼動他的意誌,可也不能說全然沒用,就好比眼前這個女人一樣,她絕非池中之物,影響左千宸的心的程度也遠比他看到的大。
“荒謬?”
沈雲曦眉眼輕挑,嫣紅的唇瓣微微上揚,勾起一抹極盡嘲諷的笑容,漆黑的眼眸中卻由始至終都平平靜靜的,沒有半點波瀾。
“那華大人又有何見解呢?雲曦在這裏願聞其詳。”
手邊的茶水已經微涼,卻遠沒有此刻沈雲曦散發出來的冷意更冷,可就在她說完這句話後,那森然的冷氣卻莫名消失了。
“若以一人能換天下百姓之安,那又和樂而不為?大丈夫誌在四方,卻被兒女私情牽絆了手腳,從而頹廢淪陷,喪失鬥誌,這就是因小失大,不顧大局。”
總覺得什麼地方有些不對勁,可說著說著,聲音就不自覺的輕了,劍眉緊緊皺起,越說心裏越是覺得怪怪的,特別是看到沈雲曦這兩個人那似笑非笑的表情。
“嗬嗬。”
還真是可笑。
且不說左千宸不屑於用這種軟弱的方式求得一時安寧,就算用,也不會將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一顆棋子身上,而作為棋子,顧名思義那就是犧牲的工具,沒什麼價值。
再說了,誰人能左右得了他左千宸?
她雖然與左千宸也算是兩情相悅,又加之有賜婚在身,但她從未想過要去羈絆住左千宸的手腳,也沒打算橫加幹預他,更何況,華時遷這話分明是在譴責她不識大體。
“這番聯姻,對四皇子殿下未來一登大寶極有幫助,更何況,兩國聯姻有利於他日邦交,他日趙國攻城略地之時,豈不是有股強有力的助力?”
眉頭皺得更緊,華時遷瞧著沈雲曦嘴角那譏諷的笑容,莫名升起一股怒氣,因而出口的話就越發的犀利尖銳,“沈小姐一心阻攔這件美事的促成,也不知是何居心?”
“沈雲曦雖是一介弱質女流,也沒讀過什麼書,但總不會像某些自命不凡的男人,被一條無毒的小蛇嚇破膽,更學不來好大喜功卻沒曾想弄巧成拙,丟了城池不說,還險些命喪黃泉。”
這話一出,房間中的氣氛一瞬間變得劍拔弩張起來,而兩個對持的人,分毫不讓,隻不過,華時遷的臉色倒難看了不少。
當然啦,這之前他就對沈雲曦有所懷疑了,現在,所有的猜測都得到了證實,那個曾經令他印象深刻的纖瘦男人,竟然會是一個女人。
多麼強烈的嘲諷啊。
他是個有著大男子主義的人,對於女人,除了相夫教子之外,就隻有做棋子的價值,因此,他倒是從不認為,這個世上會有什麼女人比男人還要強悍,能令男人甘願臣服。
然而……
眼前這個女人卻狠狠的給了他一個耳光。
“華大人,別來無恙,容雲曦重新自我介紹一番,在下沈雲,見過華時遷華大人。”
一掃之前的陰沉,沈雲曦豁然起身,恭敬的行了個禮,淡淡的說道。
“你……你果然是沈雲。”
深吸一口氣,左千宸臉上又是數變,伸出一指,指著沈雲曦驚呼出聲。
“我可從未說過自己是男子,亦未曾否認自己是女子,華大人看不透徹,隻不過是眼力稍欠,怨不得人。”
冷笑了一聲,沈雲曦坐回椅子,慵懶伸了個懶腰,抬手端起左千宸遞過來的茶水,輕抿了口,嘲諷的笑道。
“果然巾幗不讓須眉啊。”
這話看似是在誇獎沈雲曦,實則卻是暗諷。
“過獎了。”
幾乎已經完全將華時遷的注意力引到了她的身上,隻口不提聯姻的事,因此,沈雲曦嘴角的笑容不禁更加燦爛了幾分。
目的達到了。
左千宸是個占有欲極強的男人,不允許其他男人染指她,而同樣的,她沈雲曦也是個獨占欲很強的女人,不管這個世界有多少男人三妻四妾,可要成為她沈雲曦的男人,那麼,就必須從一而終。
上一世,左千荀沒有做到,傷得她遍體鱗傷,暗恨而終,這一輩子,時光流轉,她再次心動,眼看著就要管不住自己的心,可在徹底淪陷之前,她還是希望這一次沒有眼瞎,再讓自己傷一次。
“華大人,天色不早了,曦兒的身子受不住,本殿得抱她去休息,就不送了。”
又是那種讓他心疼的眼神。
又是那種複雜而透著絲絲決絕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