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芷琉入宮五年來一向是謹言慎行,除了每日去給太後請安,若非必要,便是待在錦毓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是以這日蔚芷琉主動提起要去恭賀溫賢妃有孕之喜時,蘇浣眉的震驚可想而知。
“琉兒怎麼想起要與後宮嬪妃走動了?”
蔚芷琉眨了眨眼,故作老成道:“這還要多虧了琪兒提醒,如今琉兒已經長大了,再不能如從前一般不懂事,該有的禮數還是要有的。”
蘇浣眉聞言看向她身旁的妍如道:“這麼說來,琪兒今日怎麼沒有隨你同來?”
蔚芷琉掩唇笑道:“那丫頭夜裏貪涼受了風寒,琉兒怕她將病氣過給姨祖母,便沒讓她跟著。”
說到這裏,蔚芷琉略垂下頭,麵帶羞澀的輕聲道:“琪兒說的有理,琉兒如今也該積累自己的人脈了,好過將來去了夫家一無是處。溫賢妃這般得皇上寵幸,琉兒與她交好想必是沒錯的。
蘇浣眉聞言心中感慨萬千,自己這甥孫兒經曆了一番磨難當真是長大了,知道為將來打算了。這樣也好,自己到底上了年歲,誰知道還能護她幾時,待自己身去後,她一個人無依無靠,今日的人脈便是將來的退路。
再者,別人不知,她卻是一清二楚的,不管是從前的茴兒還是如今的琪兒都是皇帝的人,此舉許是皇帝想借琉兒或者自己之手為司徒家再添一份榮寵。這樣想著,太後又命人再備了份厚禮,生怕蔚芷琉勢單力薄被人看輕,著了自己的名頭讓她一並送去賀禮。
到了韶華軒,與溫賢妃一向交好的夏昭儀與尹美人也在。聽聞蔚芷琉是帶著太後娘娘的賞賜一並來的,二人皆是喜形於色。溫賢妃倒還是那般無喜無憂的清冷模樣,但也是好生謝恩後才命人收了去的。
蔚芷琉也不在意她的冷淡,端著柔柔笑意道:“不想嫂嫂們正在說體己話,是芙安叨擾了。”
蔚芷琉雖一向不與後宮嬪妃走動,但此刻見她這般知書達禮,三人不由也多了幾分好感。尹美人一向是個性子爽快的,拉著蔚芷琉的手笑道:“公主這可折煞我們了,依著公主的位份,我和夏姐姐還沒給你見禮呢。”
說罷,夏昭儀與尹美人衝著蔚芷琉行了一禮,四人這才重新坐下。溫賢妃初次有孕,又一向身子弱,平日裏大多是臥床休養的。蔚芷琉看著她略顯蒼白的麵色,心中有片刻猶豫,可事已至此,已無退路。
她將妍如手中的盒子取來,拿出裏麵抄錄的經卷道:“聽聞賢妃娘娘自有了身孕後便夜夜難眠,太後娘娘知道後便命我抄錄了這卷《般若心經》,娘娘入睡前翻看一番,想來菩薩庇佑必能安枕。”
夏昭儀趕緊替溫賢妃接過經卷,恬然笑道:“多謝太後娘娘一番苦心,有勞芙安公主了。”
蔚芷琉又稍坐片刻,便尋了個借口離開了。待她走後,夏昭儀笑道:“看太後娘娘此舉,皇上當真是極看中姐姐這胎呀!”
尹美人喜不自禁道:“夏姐姐說的是,隻要姐姐為皇上生下皇子,莫說是後位,便是太子之位……”
“放肆!”
尹美人的話未落便被溫賢妃打斷,她疾言厲色的斥道:“立儲乃國之根本,是朝堂大事,豈是我們這些後宮嬪妃可下定論的?”
尹美人雖滿麵不忿,卻是低頭喏喏道:“姐姐莫生氣,我不過是在姐姐們麵前隨口一說,到了外麵定然隻字不提。”
溫賢妃這才麵色稍緩,但那緊蹙的眉頭卻始終沒有鬆開。
“我有些困了,你們先回去吧。”
尹美人瞟了眼溫賢妃難看的臉色,一言不發的隨著夏昭儀出了韶華軒。待屋中安靜下來,溫賢妃閉目良久,似是已經睡著了。但當片刻後她睜開眼,眼中卻是一片清明,毫無睡意。
觸到手邊的佛經,溫賢妃隨手翻閱起來。抄錄不久的佛經尚還散發著縷縷墨香,讓她又憶起多年前與那人一同習字作畫的閑散時光,當時並未珍惜的尋常事,如今卻教她萬分懷念。撫摸著自己隆起的小腹,溫賢妃的嘴角蕩起一抹柔和的笑意。
韶華宮外,尹美人向夏昭儀抱怨道:“姐姐也真是的,如今聖寵正盛,又懷著皇子,何必這般謹慎?”
夏昭儀搖頭道:“你呀,就不能多動動心思。皇上登基這麼多年,除了麗昭容、良俢儀和阮婕妤,宮裏可曾有過皇子出生?麗昭容和良俢儀皆是玉貴妃的人,才能平安誕下皇子,賢妃娘娘怎能不怕。”
尹美人驚道:“你是說……”
夏昭儀歎了口氣,回頭望著韶華軒巍峨的宮門呢喃道:“但願姐姐能夠平安生產,否則,不知我們還要熬到幾時。”
中秋夜宴過後數日,皇上始終沒再提起立後之事,除了每日都要陪著溫賢妃一同用午膳,一切都與從前一般無二。後宮很平靜,可就是因為太過平靜,蔚芷琉才覺得更像風雨欲來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