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八,驚蟄之日,正是一日好天氣。
才過午時,太後的鑾駕便停在了長安寺前,寺中方丈攜一眾沙彌前來迎駕。
落棠山雖是昭俞城的名山,卻並無山石嶙峋,也並非氣勢磅礴,而是因為漫山遍野的海棠花,和一則流傳至今的美麗傳說而聞名。落棠山風景宜人,春夏之季不僅可賞滿天落棠,且山中氣候涼爽怡人。此後長安寺被納入國寺,是以此山便被戶部劃為宮廷禦用。而後在半山腰建立落棠山莊,本是供皇室避暑之用,後被先帝賜給衛國大將軍,這才成了賀容府的別院。
太後為國祈福端的是為國為民的義舉,但寺廟清苦,賀容禹得到消息自是趕緊前去自請恩典。太後年事已高,又感其赤誠之心,欣然允了。太後屈尊降貴小住別院,本是該家主親自陪侍,隻是賀容禹身為朝廷命官,身居戶部尚書要職,分身乏術。太後慈心體恤,賀容禹感激萬分,便命其子賀容雋代父親侍。
賀容雋的性子與其父一般無二,又自小在軍營長大,最是做不來這種事。起初他隻當是應付父親的差事,卻不想待到了落棠山莊卻看見了蔚芷琉,這下可讓賀容雋合不攏嘴了。
太後要為國祈福,前三日每日辰時起便沐浴焚香,去長安寺在佛前虔誠誦經祈禱,直到暮時時分才乘鑾駕回落棠山莊。這三日蔚芷琉日日守在長安寺中,而賀容雋在山莊中打點相應事宜,再加上蔚芷琉刻意躲避,兩人倒也相安無事。
可三日後祈福儀式結束,不僅賀容雋躊躇滿誌,便是太後也是蓄勢待發。這幾日她雖整日不在山莊之中,未和賀容雋有過多接觸,卻也瞧得出他對蔚芷琉的心思。
這夜從長安寺回來,山莊早已備好夜宴恭賀太後。山莊裏的主子總共也就太後、蔚芷琉與賀容雋三人,此宴便也算得家宴,氣氛一派和樂融融。宴上太後越看賀容雋越覺得滿意,麵上神色愈加慈祥。
開宴不久,賀容雋起身敬酒道:“太後娘娘一心為國為民,是我祈堯萬千子民之福。”
蘇浣眉笑道:“哀家雖久居深宮,卻也聽聞賀容將軍之子英姿勃發,沉著穩重,乃少年才俊。這幾日下來,哀家深覺名不虛傳。”
賀容雋連忙恭謙道:“太後謬讚了,草民愧不敢當。”
太後似是突然想到了什麼,問道:“賀容公子已過及冠之年,不知將來有何打算?”
賀容雋愣了愣,才道:“啟稟太後娘娘,草民自幼在軍營長大,又仰慕家父昔日與先皇征戰沙場之英姿。如今家父年邁,不能再為國盡忠,草民願替家父戍守邊關,保家衛國。明年春日便是武舉之選,屆時草民會參加選試,隻盼能夠不負眾望,拔得頭籌,為皇上分憂。”
蔚芷琉看著太後聞言眉頭緊蹙,便明了她定然是不希望自己同母親一般嫁個常年在外的武將。她期望此事能夠打消太後的念頭,便連忙起身舉杯道:“賀容公子好誌氣,那麼本宮便在這裏祝你來年能夠馬到成功,一帆風順。”
賀容雋粲然一笑,眼中情意又讓太後的麵色好看了些。能有此誌氣說明此子胸懷大誌,並非那些好逸惡勞,知道蒙蔭享樂的公子哥兒。再者說,即使他能夠中武狀元,但任職一事還需皇上親自過目。屆時同皇上說一聲,將他留在昭俞便是了。
如此一想,太後之心又死灰複燃,開始明裏暗裏打聽起賀容府的家事來。賀容雋於此等事情上向來粗心大意,被太後三言兩語刨光了家底尚還不知。蔚芷琉在一旁看的心急如焚,卻也無可奈何。
未了,太後想知道的都知道了,心滿意足的起身道:“人老了,便不中用了,這一天下來身子有些受不住。你們這些年輕人慢慢坐,哀家要回去歇下了。”
水嬤嬤在一旁招了招手,將所有侍候的宮人也一並都帶走了。蔚芷琉起身欲上前攙扶太後,卻被她的一席話給按下了。
“哀家這裏有水心侍候,琉兒你就不必跟著了。”
言罷,她歎息道:“你這孩子孝心可嘉,在宮中時裏便喜與哀家做伴。卻是平日裏連個說話的人也沒有,如今好不容易出來一趟,便不要這般拘謹。你與賀容公子年歲相仿,該是合得來的,便留下好好說說知心話,可不要辜負了哀家的一番心意。”
太後這話算是說的很露骨了,蔚芷琉隻得停下腳步,待太後離去,她轉頭沒好氣的看著一臉傻笑的賀容雋。賀容雋上前道:“琉兒妹妹,太後娘娘讓你陪我好好說說話,這可是太後懿旨,你可不能抗旨。”
蔚芷琉歎了口氣,麵上多了幾分無奈。
“賀容哥哥,你這是何必呢?”
賀容雋麵上的笑意淡了下去,他看著蔚芷琉語氣真摯道:“琉兒妹妹,從前有些話我一直不敢說,怕嚇到你。後來你心裏有了別人,我也隻能將這些話藏在心裏。但如今你與那個莫岑已經毫無瓜葛,這些話我便忍不住想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