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求諸己；小人求諸人。君子之道，黯然而日章；小人之道，的然而日亡。”
國子學內，藺卿南的聲音回蕩在堂中。底下眾人正襟危坐者有之，吊兒郎當者有之，充耳不聞者亦有之。
一段落，藺卿南放目望去，便見賀容菡正支著頭昏昏欲睡。似是察覺到藺卿南的目光，賀容雋猛地驚醒，睜大了眼睛看著藺卿南，撓頭討好一笑。藺卿南無奈的搖了搖頭，卻也無端感到些許心安。
這是今日的第三堂課，待近申時，這堂課便也接近尾聲。正是此時，於光君卻突然起身道：“藺博士，七日後便是國子監一年一度的請師禮，相信屆時藺博士一定也會參加吧？”
藺卿南不料他會突然提起此事，略一愣神，還未開口，便聽田守煜在一旁故作維護道：“於兄這是何苦為難藺博士呢？藺博士是太後欽點的博士，即便不參加請師禮又如何？想必也沒人敢說什麼。”
藺卿南並未因他的言外之意動怒，隻淡淡道：“此事我還並未得到消息，若我理應參加，羅設丞自會告知於我，我也隻是不會缺席的。”
裴浩吊兒郎當的插嘴道：“藺博士可要想好了，若倒是答不上來我等的問題，可是要受罰的。”
見藺卿南皺眉，一旁的關世鈞接著道：“藺博士也不必擔心，便是到時當真答不上來，想必秦祭酒也是不敢責罰於你的。”
所謂的請師禮，是國子監多年來流傳下來的習俗。因國子監的博士皆是千挑萬選有才德賢名之人，方可做國學博士教習莘莘學子。但怕博士因此沾沾自喜不思進取，便設有請師禮，每位博士得國子監各挑選出十位學生出一道疑難困惑之問，是為解答。屆時皇上亦會親臨，以示對國子監的重視，是以國子監上下對這請師禮尤為看重。
此等習俗做以督促博士學無止境，不忘初衷之意。故而確有請師不成則請執教鞭盤三鞭為戒，但此舉不過是威懾人心而已，畢竟若當真哪位博士因學問不濟請了執教鞭，從今往後還怎麼在學生麵前抬起頭來。是以那條兩尺有餘、瞧著甚是迫人的執教鞭，除了請師禮拿出來讓學生們見見世麵，便隻有供奉在萬辭堂落灰了。
一般而言，請師禮上學生所出之題皆由祭酒過目方可允許向博士提問。此舉一來以防有好事者不安好心，借機生事。二來也可斟酌博士可有把握當眾對答如流，若不然也可由祭酒駁回重新出題。畢竟屆時會得皇上親臨，若當真出了什麼岔子，豈不是讓皇上臉上難看。
總得來說，請師禮不過是個彰顯國子監眾博士學學識淵博的機會罷了。往是是走個過場，眾博士間倒是都暗中較勁，想要在皇上麵前博個賢名。
季成奉哼一聲，抱著胳膊冷笑道：“莫非關兄忘了，屆時皇上也會親臨。即便是有太後娘娘撐腰，恐怕也不能有人再肆意妄為了。”
他們這般你一言我一語的冷嘲暗諷並非第一次，藺卿南早已習以為常，應對自如。賀容雋卻是看不下去了，他霍然起身看著那幾人道：“虧的爾等還是國子學中佼佼者，竟連三歲小兒皆知的尊師重道都不懂，此等品性何以成為我祈堯國之棟梁？”
藺卿南的身份背景他們自是早就打聽清楚了，也明白賀容雋突然入學的原因。隻是他們一方麵驚訝於賀容禹對這個舊部遺子的看重，另一方麵也想試試賀容雋的城府，好再做打算。
正如陰陽相克，以柔克剛之理，若賀容禹與他們這些自詡文人雅士之人一般話裏藏針，含沙射影，他們還可見縫插針予以反擊。隻是不想賀容雋竟會這般直言不諱，一言中的，倒是一時讓他們啞口無言，麵紅耳赤之餘竟不知該如何應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