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分卷 【伍拾】祁湛追憶(1 / 2)

於光君受此奇恥大辱,中書令自是不可能就這般善罷甘休。竟讓人悄無聲息的潛入府中卻毫無所覺,昨夜當值的守衛皆因辦事不利領了三十鞭,個個皮開肉綻,吃了好一頓苦頭。可即便將他們全都砍了頭也無用,那人既是幸存下來的前任巽影,便是在兩軍對戰的敵營尚能來去自如,何況這小小的於府,左右不過是拿他們出氣而已。

中書令真正著手之處,是派人暗中調查於光君近來往來之人,即便那人是藝高人膽大的前任巽影,也不可能無緣無故做出此事,必定是於光君無意間與他結了怨。是以即使於光君並未說出藺卿南的名字,但中書令卻絕不可能將近來被於光君視為眼中釘、幾次三番為難的藺卿南落下。

但他所能查到的,與藺卿南告訴蔚芷琉的相差無幾。查到藺卿南的生父不過是賀容禹的昔日舊部後,中書令便沒了再查下去的心思,倒是此時才知道賀容夫人方氏竟是垣州刺史之女。看著紙上的“垣州”二字,中書令腦中似有火光一閃而逝,卻並未能夠抓住其中深意。

是夜,賀容夫人方氏坐在梳妝鏡前脫簪梳發,望著鏡中自己已然不複嬌俏的麵容,不禁感歎歲月不饒人。

“叩叩”

忽然有人在外輕敲窗扉,方氏猛地抬頭望去,便見燭火映照之下照印出窗外的一個黑影。

“誰!”

方氏的指尖猛地緊縮,側頭看著窗外。窗內之人的身子頓了頓,不知是躊躇或是因何,良久都沒有再出聲。方氏看著那黑影不知想到了什麼,試探著問道:“是你嗎,祁哥哥?”

那人緩緩點了點頭,聲音沙啞道:“是我。”

方氏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唇,眼中已然濕潤。良久她哽咽道:“二十多年了,自從你把那個孩子交到我手中後,便再也沒有現過身。一別二十多年,你還好嗎?”

說著,方氏伸手緩緩推開了窗扉。窗外之人正是祁湛,夜色之中的他脫去鬥篷的帽沿,月色之下竟現滿頭華發!

祁湛看著方氏,滿眼滄桑。

“當年眼睜睜看著她死在我麵前,我又怎麼會好?這麼多年來,每一日每一夜,我都生不如死。這些年來我並非不願見你,而是不敢見你。”

他眼中閃過片刻的迷茫,聲音飄渺道:“心兒,這些年我一直在想,若我當年罔顧她的意願,不顧一切的帶她走,今日又會是怎樣的結局?她會不會還活著,會不會仍笑顏如往昔?”

方氏聞言緩緩閉上眼,淚水順著臉頰蜿蜒而下。

“祁哥哥,這世上從來沒有如果。你能為她做的,都已經盡力而為了,別再想這些了。我想當年兮兒將孩子托付於你,便是怕你做傻事,她想讓你好好活下去。

兮兒了解你,便如我了解她一般。她這一生最虧欠之人便是你,最想彌補之人也是你。若在九泉之下看到你如今這般模樣,兮兒魂魄不安啊!”

祁湛沉默良久,卻再不發一言。方氏與他自小一起長大,最是清楚他的性子。她歎息一聲道:“祁哥哥,我知你恨那人,恨他沒有保護好兮兒,將她置於險地。可卿南畢竟是那人的孩子。終有一天,他會回到自己該去的地方,到那時,我希望你們離開昭俞,離開這些是是非非,去過自己的生活。

我相信,這也是兮兒的遺願。”

祁湛卻隻垂眸道:“將來之事,誰又能說的準呢。我此來是告訴你另一件事,於光君頸上的刺字是我所為,中書令已然對我的身份有所察覺,他調查了卿南的身世。不過好在當年之事極其隱秘,他什麼都沒查出來。”

方氏蹙眉道:“我猜到了是你,不過你這多年來一直隱藏在暗中,暫時應該不會有人發現你的行蹤。但你要答應我,若真到了那一日,你一定要離開這裏!”

祁湛抬頭細細看著方氏,當年的小女孩已然成了一位婦人,歲月匆匆,他們都老了。他沉聲道:“心兒,這麼多年,辛苦你了。”

方氏笑道:“祁哥哥,你我之間何需客氣?”

話說著,卻是忍不住落下淚滴。

“祁哥哥,若時間可以停留,心兒真想永遠活在小時候。還記得有一次我們兩個因為背不出書,被博士在烈日中罰站了半晌,最後還是兮兒點了一堆幹柴,騙博士說走水了才救了我們。卻不想後來那火真的著了起來,將半個書房都燒沒了。那次兮兒真的闖了大禍,若非太子求情……”

話到這裏,方氏突然收了口,沒有再往下說下去。祁湛轉頭看向遠處漸漸走近的身影,沉聲道:“賀容禹來了。我走了,你自己好生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