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因請師禮那日,皇上那番大加讚賞而翻身的藺卿南,被貶去國嗣學後再度成為眾人聞聲而避的瘟神。國子監中流言紛飛,有的說藺卿南得罪了太後才被尋了個由頭受罰,也有人說藺卿南開路大著呢,即便私下為皇子授課這等罪責也能安然無事。
眾說紛紜,藺卿南時而被人指指點點也不在意,自他進了國子監便沒有幾天安生日子,久而久之便也習慣了成為眾矢之的。倒是羅設丞從萬辭堂出來後有些摸不著頭腦,喃喃自語道:“看來藺博士當真是真人不露相!這秦祭酒一向是個比狐狸還精明的主,突然間對藺博士態度這轉變,頗有些不同尋常的意味啊。不僅親自為他尋了一位教導,竟還暗示我私下對其多加照顧。莫非……”
羅設丞腦中似有亮光閃過,不由倒抽一口冷氣驚道:“莫非真如流言所傳,藺博士來頭不小,便連太後娘娘都動不得他。秦祭酒這人精是察覺出了什麼,方才忙不迭的趕緊討好賠罪?”
懷著這般想法,領著新來的教導去見藺卿南時,羅設丞的神色便不由有些高深莫測。
“羅設丞。”
“藺博士。”
待二人見過禮,羅設丞不由將藺卿南上下打量一番,隻覺得他身形容貌雖無變化,卻仿佛比從前更有氣勢了,整個人都帶著一股深藏不露的貴氣。
“藺博士在國嗣學可還過的慣?”
藺卿南愣了愣,略帶疑惑道:“同從前一般都是在國子監授課,不過換了個宮學罷了。且微臣今日才來國嗣學,著實還談不上慣不慣的。”
“咳咳”
羅設丞知道是自己說了蠢話,垂頭掩唇清咳兩聲,垂頭見到身上得人才反應過來自己此行的正題,忙將人推了出去,打著官腔道:“過的慣便好。先前人事紛雜,你的教導一直沒有眉目,昨日方才有了著落。這不,我今日便大清早的趕著給你送來了,正好你初來國嗣學,也好為你分擔雜事。”
羅設丞帶來的這位教導甚是年輕,看著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性子似也有些靦腆,驟然被羅設丞推出來後倉惶抬頭看了藺卿南一眼,有些局促的抬手作揖道:“小人安成文,見過藺博士。”
藺卿南見他如此模樣,不由放緩神色道:“不必拘禮,我以後便喚你安教導了。”
羅設丞在一旁看著,拉著藺卿南背過安成文道:“這安教導據說是秦祭酒從外麵私塾中招來了,雖不說如何文采斐然,但勝在敦厚勤奮,想必跟著藺博士必能受益匪淺。藺博士不必客氣,年輕人嘛就要磨礪,有什麼雜事便交於他去做,保管用的順手。”
藺卿南聞言微微皺眉,卻也並未說什麼。目送羅設丞離去,藺卿南轉身看著忐忑不安的安成文道:“不知安教導年歲幾何?從前可做過此等文職?”
安成文有些拘謹的垂首道:“小人今年虛歲十六,從前,並未做過教導等職。但藺博士放心,從前私塾裏的先生都說小的悟性極佳,小的很快就會學會怎麼做事的。還請藺博士給小的一個機會,小的必定不負博士所望。”
藺卿南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見安成文詫異得抬頭看著自己,輕笑道:“凡事都有頭一遭,我亦是入了國子監才任博士一職,也並無不可。你既初任教導,接下來這堂課便候在一旁看著便好,待下堂後我再與你細說詳細司職。”
安成文看著藺卿南的背影先進了學堂,眼中帶著感激之意。他深吸一口氣,亦隨之而入。
藺卿南的學識淵博並非一朝一夕而成,源於他自小便喜鑽研文學古籍,又天賦極佳,雖不若迦南一般過目不忘,卻也非常人所能及。且他雖一直寄人籬下,確從未受過虧待,他的夫子雖不及國子學的博士名頭響亮,但也俱是一方名師,皆非泛泛之輩。
無論是在國子學亦或是國嗣學,所授課皆相同。一堂課下來,不僅安成文驚歎不已,國嗣學的學生亦對藺卿南多了幾分敬重。先前聽完他是因著恩情由太後舉薦直接入了國子學,不免擔心是否是個攜恩相報、濫竽充數之人,但如今卻是覺得以藺卿南的學識入國子學乃當之無愧。
下堂後藺卿南與安成文兩人便回了國嗣學的寧鴻堂,國嗣學除了頂替藺卿南榮升去國子學授課的曾博士,還剩鄭博士與萬博士兩位博士,此二人皆是年過不惑的前輩,頗有學者的清冷傲骨,與藺卿南迎麵相遇也不過點頭示意,並不多言。
藺卿南早已習慣在國子監被人如此冷遇,倒也不覺無禮。簡單教導安成文教導平素司職後,便坐在桌前就著前任曾博士留下的冊錄了解國嗣學的具體情況。如今已是秋末,年考將至,但先於年考的是一個月之後競學會。
競學會與請師禮有異曲同工之處,隻是請師禮不過走個過場罷了,多為在皇上麵前彰顯國子監的學識。但由競學會的這個“競”字,便可看出競學會的不同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