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昭堂,名字一貫國子監的文雅,卻並非是個文雅之地,雖不比刑部陰氣森森的地牢,卻也仍是牢獄之地。不過好處卻在於辛昭堂隻能暫時審理案件,半月內無論是否定罪皆要移交大理寺或刑部處置。是以此時這辛昭堂的牢獄之中空空蕩蕩,並無其他惡囚凶犯,倒著實讓人鬆了口氣。
但隻是這半月時間,便足以發生很多事情。
藺卿南與陸容寧、裴泓等人被關在同一間牢房中,裴泓雖身處牢獄之中,卻仍是義憤填膺,憤憤不平道:“這辛昭堂統共也就這麼大,怎麼不見羅子間?莫不是他們官官相護,想將此事私了吧?”
陸容寧自被關進辛昭堂後便一直異常焦躁不安,此刻聽聞裴泓此言才驟然反應過來,果真沒有在辛昭堂四處可以望見盡頭的牢房中看見羅子間,又被裴泓的情緒所感染,他不禁也開始慌亂起來,轉頭看向不知在想些什麼,坐在角落一言不發的藺卿南。
似是察覺到他的視線,藺卿南抬頭望著他,神色平靜,古水無波的眼神卻格外讓人感到心安。
“看來此次,羅設丞是生死難料了。”
陸容寧一怔,裴泓已開口道:“藺兄莫不是氣糊塗了,在說胡話?”
藺卿南卻神色複雜道:“羅設丞與我們一同被押送而來,你覺得他此刻不在這裏,會在哪裏?”
裴泓尚在懵懂,陸容寧卻已然想明白了。
“恐怕羅設丞此刻已經在被秦祭酒審問了。”
藺卿南點了點頭,裴浩撓頭道:“莫非與我所料截然相反,這秦祭酒其實與羅子間素日有恩怨,所以才這般迫不及待的審問他?”
陸容寧似是被他這句話激發,突然想通了什麼,猛地轉頭看向藺卿南。藺卿南亦平靜的看著他,沉聲道:“難道你們不覺得,今日之事,安教導表現的太過伶俐了嗎?”
陸容寧接著道:“先是告知我與裴泓羅設丞去了青偃堂的消息,而後又在我們三人去青偃堂後將秦祭酒找來,後來更是將藺兄刻意藏在身後的年曆拿出來呈給秦祭酒。從頭至尾,他貫穿著這整件事情,且好似對發生的所有事都早有所料,不緊不慢,毫不費力。”
聽陸容寧此言,裴泓被憤怒侵蝕得理智終於慢慢回籠。他越想越覺的不對,最後更是細思極恐,喃喃道:“若羅子間所言不虛,連將他引去青偃堂之人也是安教導。那我們所有人,不都掉進了他所編織的一張網中,尤還不自知的自相殘殺。”
陸容寧搖頭道:“不,不是他,他來國子監時日尚短,且到底不過隻是一個教導而已。憑他的身份和頭腦想不出這般複雜周祥的計劃,他應該隻是一枚按部就班的棋子而已,真正的幕後之人另有其人。”
裴泓猛地瞪大了眼睛,顫聲道:“若安教導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誣陷羅子間,那麼在他背後出謀劃策之人的目的,便是為了瞞天過海保住真正害了意桐的那個人!”
藺卿南看著他們,沉聲道:“秦祭酒來的時間亦太過巧合,不偏不倚,不早不晚,正好在我們四人進入青偃堂,卻又還來不及將事情說開時帶人來人髒並禍。若不是這安教導著實厲害可以算無遺漏,便是這秦祭酒亦是同謀。而國子監內能夠讓秦祭酒如此做的人,怕是隻有他自己了。”
隨著藺卿南的話落,裴泓失魂落魄的跌坐在地,喃喃道:“若加害意桐之人其實是秦祭酒,那羅子間此刻豈非身處險境。那我們,則成了陷害羅設丞幫凶。”
話到此處,三人皆是沉默下來。藺卿南輕聲道:“當年之事可插手之手之人,除卻國嗣學的三位博士,便隻有秦祭酒、羅設丞和嚴主簿。先前雖覺得秦祭酒最是可疑,卻仍不敢妄下定論,不想兜兜轉轉,卻是被人繞進了網中,成了甕中之鱉。”
陸容寧道:“雖事實已在眼前,我仍是覺得有些地方想不通。隻是當務之急,是不知秦祭酒會如何對我們。”
裴泓道:“我等三人隻是擅闖青偃堂,怎麼也不會與當年之事扯上關係,他總不能再給我們安個別的什麼罪名吧?”
陸容寧搖頭道:“你別忘了,他當年是怎麼對意桐的。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且太後一向不喜藺博士,秦祭酒又是太後的心腹之臣,說不定他此次會借機……”
話到這裏,他猛地收了口看向藺卿南。藺卿南卻仍是鎮定自若,隻略帶愧疚的淡淡道:“容寧所料不錯,你們可能當真要被我連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