藺卿南用鑰匙打開牢門,走到羅設丞麵前細細打量著他。看著短短幾日間便仿佛蒼老了數歲的羅設丞,他不禁愧疚道:“是我等太莽撞了,才中了秦祭酒的圈套,連累羅設丞到如今這般境地。”
羅設丞經過了初時的震驚,便也不再追問藺卿南是如何進來的,聞言回過神搖頭道:“不怪你們,隻怪秦行瑞太老奸巨猾。我與他共事這麼久都沒能幸免,你們哪裏會是他的對手。”
他麵露滄桑之色,苦笑道:“歸根結底,此事根本怪不得你們,隻能說這該是我的報應。”
藺卿南皺眉道:“羅設丞能否告知,當年之事到底是怎麼回事?”
羅設丞歎了口氣,將當年之事娓娓道來。
“當年我無意間撞破了秦行瑞對馮意桐嚴刑逼供,名字馮意桐是被誣陷,但礙於他的威逼利誘,為了能夠繼續待在國子監,我昧著良心將此事爛在了肚子裏,沒有告訴任何人。
可從此這卻成了我心頭之刺,每每聽見‘馮意桐’這個名字,我都會感到良心不安,這一年多來,我這個設丞之位坐的並不稱心。如此也好,總算能夠讓我心中稍感釋懷,”
羅設丞抬頭看著藺卿南道:“藺博士,你是個稱職的博士,能夠為了學生做到如此地步,羅某自愧不如。你放心,即便是替秦行瑞背黑鍋,臨死之前,我也會為馮意桐平反的。隻希望你能代我求的他的原諒,如此我也能安心去了。”
藺卿南拍拍羅設丞的肩膀,沉聲道:“設丞說這話還為時尚早。隻是我有一件事不明白,當年秦行瑞是為了要幫著裴浩而陷害馮意桐。隻是若他要息事寧人,直接找上禦史大夫即可,何必如此冒險?”
再提起此事,羅設丞仍是覺得造化弄人,他感慨道:“你可有注意到,秦行瑞與秦相其實是同姓之人。”
藺卿南一怔,繼而訝異道:“莫非,他們之間有所牽連?”
羅設丞點頭道:“秦行瑞與秦相確是同一個祖先,卻已是三輩之外的遠親。兩家之間鮮少走動,秦行瑞又是太後之人,未免惹人生疑,自是也不會向人提起此事,是以朝中幾乎無人知道他們之間的關係。
當年的競學會上,馮意桐因對算律二學的天賦異稟名聲大噪,裴浩雖成績更勝於他,卻叫一個國嗣學的學生搶去了風頭,自是對他恨之入骨。恰逢史思明之事讓他碰見了,為了打壓馮意桐,裴浩將此事壓了下來,設計了一出偷天換日,威逼利誘買通了秦行瑞,讓馮意桐替史思明頂了罪。”
藺卿南點頭道:“原來如此。”
羅設丞神色複雜道:“如此一來,裴浩不僅能夠除去馮意桐,還能以此事要挾史思明退學,讓秦相之流在國子學的威勢更甚。裴浩此人年紀輕輕便能有如此城府謀略,待明年年考後他的學年便已修滿,不知該說是朝廷之幸還是不幸。”
以裴浩的成績和其家世,從國子監修習結束後必定能在朝中占有一席之地。如今秦相與禦史大夫針鋒相對,想必對裴浩也會愈加器重,如此看來,裴浩似乎前途不可估量。
這個想法在藺卿南的腦海中轉了一圈便隨即隱沒,對他來說此事太過遙遠,他從未想過入朝謀取功名,便更不在意這些了。當務之急,是如何解救羅設丞。
“羅設丞不要灰心,且容我想想辦法,看能否將你救出來。”
羅設丞的眼中一亮,但隨即隱沒了下去。
“不必了,藺博士能夠有這份心意,羅某已經萬分感激了。但國子監素來是太後娘娘的勢力,此次秦行瑞又來勢洶洶,誓要殺人滅口讓我頂罪,是不會輕易放過我的,你們不要再為了我將自己也搭進來了。”
羅設丞的話落,藺卿南也沉默下來。的確,秦祭酒這裏定是行不通的,為了讓羅設丞頂罪,他必然是一心想要將羅設丞置於死地。而國子監又偏偏是太後娘娘的勢力,否則或許尚可一試,但如今這般著實讓人束手無策。
看著心如死灰的羅設丞,藺卿南隻得安慰道:“你且不要灰心,總會有辦法的。”
門口突然傳來兩聲“咚咚”響,隨即是祁湛低沉的聲音說:“走吧,巡邏的侍衛來了。”
羅設丞道:“藺博士,你今日這番冒險探望的恩情羅某銘記在心。隻是切記我說的話,不要再做無用功,若你再因此遭難,羅某便是到了陰曹地府,功過簿也要多幾筆罪過。”
藺卿南最後回頭深深的看著他道:“羅設丞,千萬保重。”
藺卿南重新落鎖,出去後又將鑰匙重新放回守衛身上,將一切掩飾過去,二人這才堪堪躲過巡邏的守衛。被打暈的守衛自是驚動了侍衛,國子監一時火把攢動,侍衛們開始四處搜人。祁湛不慌不忙的帶著藺卿南從何處生僻的小路繞行,兩人一路有驚無險的出了國子監。
藺卿南看著平靜的祁湛,突然問道:“祁叔從前也在這國子監呆過嗎?不然何意對那裏這般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