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突然沉默下來,風吹草低,引出一片沙沙聲。太陽漸漸偏西,將兩人的影子拉得老長,又因為滿地的雜草變得歪歪扭扭,像是一種神諭,真實卻披上了誤解的外衣。
燭龍重新打量起麵前的這個人,他要努力把她和之前那個給他酒喝的店夥計聯係起來,他們有一個共同的名字——四兒,毫無誠意,簡單至極的名字,他不喜歡,因為這會讓他覺得她把自己的生命當做一種很隨意的東西。他早就知道四兒是個女人,那種青丘的低等狐狸下的咒術一眼就看穿了,但她的美麗卻是出乎了他的意料。除此之外,她還有一個幹淨的不可思議的靈魂,就像,有什麼被生生抹去了一樣。是什麼呢?他看不穿。
“你不想換個名字嗎?”燭龍出言打破了沉默,他必須承認,他對這個女人很有興趣,不然他也不會再來一趟。
四兒愣住,她已經準備好嚴肅的姿態跟他開戰,他卻扯這麼無關緊要的事情?“沒考慮過。”
燭龍皺了皺眉頭,細碎的絨毛被夕陽鍍上了一層光暈,本身俊美冷淡的臉龐倒多了些溫柔的感觸。“我給你起一個,就叫……南喬,怎麼樣?”
南有喬木,不可休思。
四兒表情複雜地望著這個男人,她覺得自己越來越看不懂他,是他太聰明還是太不聰明,怎麼能表現的這麼若無其事?“隨便,我無所謂。”四兒深吸一氣,抬頭正對著燭龍,一雙眸子流轉著犀利明朗的光華,“我想知道,你和掌櫃的死,有什麼關係。”
“如果我說,沒有關係,你會相信嗎?”
“不信。”四兒斬釘截鐵道。
“我就知道……”燭龍淺笑著往樹上一靠,體態從容,衣角被風帶起,如流星、如飄雪,一邊伸手在蠱雕油光水滑的羽毛上輕撫著,四兒看得竟有些晃神。“那日,我是來監督他們的行動的。我得保證除了目標之外,他們不會傷及任何人。畢竟,這裏的人,都算是我的子民。”
四兒冷冷一笑,出言嘲諷:“你知道有人要殺你的子民,你為什麼不去救?”
“他們有他們的恩怨,我管不了,我隻能他們不濫殺無辜。”燭龍在蠱雕的頭上輕拍兩下,那隻蠱雕很聽話的叫了一聲,飛走了。
四兒閉上眼,她在努力壓製自己的一些情感,她的理智告訴她燭龍沒有錯,他在他的職責之內已經做得很好,若是她處在燭龍的位置,也不一定會比他做得更好。但她還是無法控製自己去想象燭龍眼睜睜看著老大去死的場景,一想到這個,她就脊背發涼。
“那你告訴我,是誰做的?”四兒的聲音像在冰水裏浸過一樣,寒惻惻的。
燭龍收起自己調笑玩味的態度,向四兒踱來,站定在她麵前,咫尺之距卻仿佛隔了千山萬水,燭龍湊到四兒耳邊,輕聲道:“你不需要知道。”
四兒早就料到他不會說,可她等了四天,還被他的蠱雕戲弄,就這麼放他走,豈不是太不劃算,她雖然隻是個店小二,也知道這樣虧本的買賣不能做。
“你到底說不說?”四兒從腰間飛快地拔出一把匕首貼近燭龍的喉嚨,另一隻手勾著他的脖子,生怕他逃掉。如今是她掌握著這個男人的性命,隻要她的匕首微微一動,他就會血流成河,變成一具屍體,雖然她並沒打算這麼做。但是僅僅是這種權力,已經足夠讓她高興了,她的笑容,也因此帶著點魅惑。
夕陽漸漸隱沒在遠處的山中,天空,終於還是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