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正文卷 第十六章 物是人非事事休(1 / 2)

天色向暮,一輪夕陽垂於半空,顏色紅得有些曖昧,或者說,有些渾濁。

開始起風了。

軍隊不知何時已經停止了喧鬧,塗山輝草草瞥了一眼,便曉得是他的人占了主動權。引領望了望那高峻的青丘山,半山處的雲霧已被夕陽潑上了一層紅,原本高貴不可侵犯的天人之姿竟多了幾分平易近人的妖嬈,不由咧嘴一笑——便如他麵前的這個人一樣。

“馬上天就黑了,這件事我們還是回府再議,兄長以為如何?”塗山輝麵色溫和,倒像是誠心詢問他的意見。

塗山芒愕然抬頭,那溫柔的笑意在他眼中簡直就是最鋒利的匕首,將他的雙眼生生刺痛,雙手不知何時已經攥緊成拳。塗山輝究竟想要做什麼!他已經能預感到塗山輝會拿出一連串的證據來逼他就範,可是他又該如何才能證明自己的無辜?是,他本是抱著弑父的信念去的,可是在那一刻他心軟了,他看到父親蒼老的疲態,他心軟了,可是這樣的情感,他該如何去讓那些人相信?

塗山芒疲憊地闔上雙眼,夕陽的霞光照在他薄薄的眼皮上,透過來些許溫度,他知道自己已經輸了,輸的一敗塗地,但他輸給誰了呢?塗山輝還是塗山聞英?心內一哂,突然就覺得自己這些年所做的毫無意義,他以為塗山輝闖入了他的家庭,但事實上,他才是真正多餘的那個人……

“好,回去。”塗山芒平靜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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戶寶從剛才開始就一直不安,一顆心被吊在半空,慌亂不能自處,又突然覺得胳膊處被撕裂一般的痛,一瞬而過,心更是突突直跳,於青露殿中來回踱步,終於等來公子回府的消息——兩位公子,雙手一撒,險些跌倒在地。

塗山輝行在最前,看見戶寶,一張淡漠的臉上立時生發出笑意,也不施禮,直接道:“夫人好。”

戶寶最厭惡他這副道貌岸然的模樣,剛要出聲訓斥,便看見了緊隨其後的塗山芒,右臂上兩道傷痕雖已愈合的差不多,但衣服上斑斑駁駁全是血,必是受了極嚴重的傷,兩行珠淚頓時沿著戶寶的麵頰躺下,上前緊緊擁住自己的孩子,顫聲道:“芒兒,你這傷是怎麼回事?”

塗山芒不忍母親傷心,安慰道:“我沒事,娘看,這不是都好了麼?”

戶寶拭了拭淚,仔細瞧那傷口,雖是極長,但好在已經長結實了,隻留下兩道棕黑的痂印。心疼立刻轉為了怒氣,指著塗山輝罵道:“是不是你幹的?果然是沒人性的孽種,當初你娘那點蠱惑人的伎倆你倒是學的好,天天纏著聞英。現在聞英不在了,怎麼著,你想把我和芒兒弄死你才甘心啊!”

塗山輝麵色一沉,冷冷道:“罵我可以,罵我母親不行。”

戶寶見他這副陰沉沉的模樣更是氣不打一處來,音調更高了些,“我罵那個賤人怎麼了,把聞英勾引了去生下你這個白眼狼,我罵她怎麼了?你娘就是個下賤胚子!”

塗山輝一語不發,眼簾半垂,細密的睫毛將雙眸遮蔽住,眼底是幾近瘋狂的仇恨,盤根錯節,足以把在場的所有人都拉進這一場盛大的複仇儀式。他已經忍得夠久了,一時半刻都等不了。

“夫人,我想知道你為什麼要下毒殺害父親。”塗山輝抬起臉,一瞬間雲銷雨霽,明媚的有如三月春陽。隻是此言一出,滿室嘩然,戶寶如夜半聞雷般,驚得渾身輕顫,雙眼呆呆愣住,一時口不能言、腦不能思。

一位長老上前,麵上似有憤懣之色,斥責塗山輝道:“放肆!怎能隨口汙蔑夫人!”

塗山輝對他點頭,笑道:“我膽子再大也不敢肆意揣測,隻是鐵證在前,我如何也不能為夫人辯駁。”

長老也是吃驚不小,半晌方開口詢問道:“有何鐵證,拿出來大家一起評一評。”

“是。”塗山輝喚來心腹山離——山離是塗山聞英賜給他的貼身侍衛,自他十歲起就跟著他,囑咐了幾句,山離領命下去,不多時便領了不少人來到這青露殿,戶寶一眼便瞧見了自己屋內的幾個下人,隻覺五內俱焚,兀自站立不住。

塗山輝指了指其中一個丫鬟,道:“你,上來。”那丫鬟手捧一物,隻是用絹布包起,看不清裏麵是什麼。塗山輝親自上前將係的結打開,露出一個玲瓏剔透的小瓷瓶,向眾位介紹道:“這瓶子裏裝的是青夕散,一種無色無味卻致命的毒藥,不管何時下毒,要到傍晚才會發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