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盈一室間,玉檀香暖,金鼎吐煙,暖氣直逼的人頰上殷紅,完全不似外間肅殺景象。女子隻著一件鵝黃絲綢撒金的長裙,烏雲鬢發上點綴著各樣翠玉金鈿,伴著眼底的笑意和臉上的梨渦一道,明滅不止。
女子半跪於地,袖衫垂落到臂膀的曲折處,玉臂顯山露水,豐腴潔白,宛若凝脂,手腕處還帶著一個翡翠玉鐲,愈加的雍容華貴、儀態萬方。輕研慢磨,隻嗅到一絲半縷的墨香,眼看著墨汁充盈,小心放下那硯,用巾帕拭了拭手,提裙起身,見黃帝微笑望著自己,低頭羞澀一笑,便搭上了他的手。
黃帝放下手中積務,與方雷氏肆意調笑。方雷氏斜坐在黃帝腿上,兩人耳鬢廝磨,吃吃低笑,室內更生春色,好在沒有他人同場,兩人做什麼都不算過分。
“君上!”屋外突然傳來一陣急急的腳步聲,那人徑直推開屋門,不想見到這樣一幅景象,頓時臉麵漲紅,連忙背過身去,請罪道:“請君上贖罪。”
方雷氏起身理了理裙擺,神色泰然躲到一旁的屏風後。黃帝幹咳一聲道:“無妨。有什麼事?”
常先聞言轉身,隻是兩隻眼睛依舊不敢向上抬,拱手道:“應龍將軍放棄攻占青丘的大好時機,與他們約定兩天後再戰,實在是荒唐啊。”
黃帝一愣,不解道:“為何?”
“據說是青丘那邊說應龍將軍偷襲而且仗勢欺人,令人不齒。”
黃帝忍不住大笑起來,擺手道:“隨他去吧。你也曉得應龍的性子,不管做什麼都要人家心服口服,否則他就算贏了也沒什麼意趣。”
“可是……”常先皺眉爭辯道:“青丘那個塗山輝詭計多端,我是怕出什麼岔子。”
“不會的,再怎麼詭計多端,也抵不了腹背受敵,你就別瞎擔心了,下去吧。”
常先無法,隻好行禮告辭。方雷氏從屏風後轉出,一張臉近乎煞白,神情也呆呆的,走路一深一淺,幾乎要跌倒在地,直待黃帝狐疑喚她方才驚醒過來,手足無措的愣愣道:“夫君不是要攻打洛楚麼?”
“是啊,我派了兩支軍隊過去,一支攻打洛楚、一支攻打青丘。”
“這樣啊,”方雷氏勉強笑了一下,眉宇間盡顯不安,張口閉口了半晌也不知說什麼,扯謊道:“我身子有些不舒服,就先回宮了。”
“好,那你小心點。”黃帝眼裏盡是寵溺。
方雷氏顫顫行了個禮便有侍女上來攙扶,方雷氏出了屋子大聲喘息,眼神憤恨的向屋內望了一眼,隨即提裙大步朝青娥的宮中去。
“君上,”黃帝的貼身隨侍公長走入屋內。黃帝冷著臉麵瞧他一眼,問道:“方雷氏去哪了?”
“看樣子,似乎是要去青娥公主那裏。”公長垂首答道。
黃帝冷冷一笑,一雙眸子已是暗到了極點,自言自語道:“真是個蠢女人……”忽然抬眸凜冽地看了一眼公長,厭惡道:“出去!”這樣的眼神、這樣的言語,雖說落在了公長頭上,但又好像與他沒有半分幹係。
公長習慣了主子的怪脾性,因而也沒有驚訝,隻是安穩的退出去,為他把門緊緊帶上,出來幽幽地望了一眼青天,微微合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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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雷氏疾步邁入院中,不待下人通報便直接推門進去,看到燭龍,眼淚刷刷流下來,一下跪倒在燭龍麵前,哽咽道:“求尊神救救我兒。”
青娥見到母親這樣也慌了,趕忙把所有婢女都趕出去,使勁想拉母親起來,卻怎麼都拉不動,著急道:“母妃,有什麼事情站起來說,您這不是折煞我們麼?”
方雷氏搖搖頭,堅決道:“除非尊神答應,否則我絕不起來。”
青娥見母親勸不住,隻好將目光投向燭龍,母女倆一起可憐巴巴地望著他,燭龍無奈,隻好應承道:“我答應就是了,到底出了什麼事?”
方雷氏焦急的心終於緩了一緩,任憑女兒把自己拉起來,懇切道:“尊神,我兒在青丘,我想請你去救救他。”
青娥一聽也急了,難以置信道:“哥哥怎麼會在那兒?”
方雷氏慈愛的拍了拍女兒是手,歎氣道:“此事說來話長。前段日子我從方雷國回來後,少昊便被派去領兵駐守若水。若水此岸是軒轅、對岸是青丘,不用想都知道這支駐軍的威脅有多大。塗山輝劫走我兒,把他用一個結界封住。塗山輝要與我做一個交易——隻要我能讓軒轅出兵攻打洛楚,他便放了少昊。可我剛剛知道,黃帝在出兵洛楚的同時,還派了一隊去青丘,塗山輝必定以為我違背諾言、居心叵測,怎肯留少昊性命?”說著又嚶嚶垂淚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