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不知少昊此言何意,或許終有一天真相大白,但起碼,不是現在。
少昊忽而一笑,目光蜻蜓點水般略過他們三人,道:“幾位長途跋涉想必也累了。就在我這兒歇下吧。東夷地處偏僻,物資自然沒有都城充沛,我這裏簡陋,沒什麼可招待你們的,還請見諒。”
燭龍客氣笑道:“多謝。”
之後各自散去,每人分了一間房舍,燭龍和蚩尤的靠在一起,青娥猶豫了半日,終究還是選了靠近燭龍的一間房,雖然有厚顏無恥之嫌,但眼下的情況,哥哥這般詭異,蚩尤又一向與她不相熟,要她一個人住到遠一些的地方去她也害怕,便隻好腆著臉皮過來了。
時辰尚早,三人圍聚在燭龍的屋中,屋外天色還沒完全暗下來,天空呈現出海一般詭秘的深藍,府內的一重重建築物在天色的籠罩下分外漆黑,猜不透,看不透。
屋內點了兩隻蠟燭,光輝搖曳,昏黃的暗光打在三人的臉上,不知為何都映照出一片憂愁之色,圍坐在桌邊,一人捧著一杯茶慢慢啜著,低垂著眼眸,仿佛有無窮的心事,不吝於表露,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青娥最是愧疚,南喬一事終究因她而起,現今又是她的親哥哥要與他們作對,始終不肯透露南喬的下落,始終耷拉著腦袋,不敢去看燭龍和蚩尤的神情,有時甚至希望他們能出言訓斥自己一番,如此她或許可以稍稍消減一些心裏的負擔。
“你不要自責,我們自會想辦法。”燭龍不動聲色道,雙眼駐留在杯盞之上,似乎根本沒有在與她講話。
青娥咬了咬下唇,小心翼翼的看他一眼,道:“對不起。”
“事到如今說多少對不起都沒用,還不如好好想辦法。”蚩尤不能原諒青娥的所作所為,但是人家畢竟是這種態度,他也不好再計較什麼,最重要的是,與她計較,一點用處都沒有。
“是。”青娥懊喪的點了點頭,現在隻能從哥哥身上找線索,但是哥哥又不再像從前那般,她有些怕他,不過為了南喬姑娘,她還是可以試一試。青娥站起身,決絕道:“我再去問問哥哥,也許哥哥對我一個人還願意透露些。”
“也罷,你去試試也好。若是有危險,你就趕緊逃出來,千萬不要惹怒他。”燭龍叮囑道。
“我知道了,你們等我。”青娥對他們二人微笑了下,隨即轉身紮進了夜色中。
“你放心讓她一個人去?”蚩尤蹙眉道。
“有什麼不放心的,青娥再怎麼說也是少昊的親妹妹,少昊不會傷她的。我隻是擔心她問不出來什麼。”燭龍吹了吹茶水,原本平靜的水麵蕩起一絲漣漪,擾亂了這水中的燭光。
“問不出來你還讓她去?”蚩尤搖頭無奈道。
“為什麼不讓?”燭龍細啄了一口,挑眉望著他,胸有成竹道:“你難道看不出來,少昊對妹妹遠不像對我們這樣防備,起碼他在青娥麵前會有真誠的表情流露,就算他不願意和青娥說南喬的事,其他的事情總還是願意說的。”
“其他事?”
“我也隻是猜測,我總覺得少昊不會無端端變成這樣,總會有那麼一個理由,隻要我們知道了這個理由,對付他也就容易多了。”
蚩尤長歎一聲,點了點頭,目光突然暗了下來,靜默了許久方道:“你說——會不會是因為南喬發的那個誓?因為南喬違背誓言出了黃泉,那個咒誓開始靈驗,而少昊的變化,可能也與那個咒誓有關?”
朱玲閉上眼,疲憊道;“也許,等等看吧,總會有辦法的。”
“其實——咒誓是可以解除的。”蚩尤咬咬牙道。
“我知道,用南喬摯愛之人的性命去生祭,但必須要她親手結果那人的性命,你覺得她會願意嗎?”燭龍的眸子裏泛著冷冷寒光,神情不知為何甚是淡漠。
蚩尤低頭自笑了一下,若有所思道:“她自然是不願意的,不過你覺得,咱們兩誰的性命比較管用?”
“她愛的人是你。”燭龍的笑裏藏著無限的風霜雨雪,不是感慨自己命途的那種悲傷,而是通達的、灑脫的,隻是恰好走到這裏,遇見了而已。
他和南喬的緣分,也就是這樣,恰好被一重重的人事阻隔了而已。
世間諸多無奈,正如雨雪,雨過天晴,亦可開懷。
“既然如此,那就麻煩你,幫我好好照顧她。”蚩尤的笑容燦爛,沒有人可以懷疑他的真誠。
燭龍愣住,心頭漫過一絲酸楚,別過目光不忍心再看他,這究竟是什麼樣的天命——親手殺掉自己所愛之人,即便能讓其他人得到解脫,南喬會快樂嗎?會感激嗎?會慶幸嗎?不會,很明顯不會。而他,又有什麼身份、什麼資格去陪伴她?因為他和南喬都別無選擇?他不要這種別無選擇,他所要的,從來就不是別無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