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茫無盡的樹海和天空,灰霧蒙蒙,猛然間濺上了這麼緋紅的血色,到底是顯得紮眼。
男子微微蹙眉,右手重新垂在身側,無聲無息的望著對麵蟲豸般微小的對手,淺淡的垂下眼簾,似乎是嫌棄從他傷口流出的汩汩血液,但即便如此,血腥味還是不依不撓的鑽進他的鼻尖,他在心裏唉唉歎息一聲,心想下次不會再用這樣蠻橫的招數了。
燭龍雙眼渙散,漫無目的的望著天空,身軀因為疼痛而平躺下來,落在了旁邊一棵樹的樹冠上。四周一片寂靜,風輕輕從他的臉頰拂過,他問到一股血腥味——那是他自己,他的鮮血他的傷口。他的心底有一種近乎絕望的情感蔓延,他從來沒有體會過這種被狠狠碾碎的感覺——也從來沒有遇見一個人,可以輕輕鬆鬆將他製服,連眉頭都不用皺一皺,隻需要隨便一抬手,他便被壓製的毫無還手之力。
這便是他嗎?他從來都是這樣脆弱,這樣不堪一擊?曾經他也是一個令人望而生畏的存在,雖然他並不引以為傲,但不代表他願意體會這種絕望。而在這一刻,他幾乎是感激的,感激對方沒有再繼續他的進攻,留給他足夠的時間,去修複這些猙獰的傷口。
“你是誰?”燭龍感覺自己微微轉好了些,坐起來,喘著氣問道。
“你不需要知道,”男子漫不經心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道:“反正這副身軀也是假的,身份沒有任何意義。”
燭龍默默忘了他許久,問道:“你是神獸?”
“神獸?”對方蹙眉摸了摸自己的臉,道:“那些個醜東西,少跟我相提並論。”
燭龍愣了愣,決定不再跟他糾結這個問題,反正現在情況已經很明朗——這個男人的修為深不可測,超過自己已經是不容置疑,甚至可能是超出了他的預期,對方是誰已經不重要,他隻想知道他究竟為何要針對南喬。
“你為什麼要把南喬關起來?”燭龍靜靜的看了一眼沉睡中的南喬,一如既往的眉眼溫柔,一如既往的是他想念的樣子。
對方似乎很不屑的模樣,冷笑道:“南喬?她根本不叫南喬。你還是離她遠些的好,好好回你的人世去,我就不追究了。”
燭龍眸色深沉,並無半分畏懼,堅定道:“我不管她是誰,我隻知她是我燭龍此世唯一不能割舍之人。”
對方無奈蹲下身來,看了看南喬的臉,歎息道:“妹妹,你這張臉,果真是紅顏禍水呢。”想想又歡喜道:“不過誰叫我生的好看呢?”
燭龍僵硬的動了動嘴角,疑問道:“你們是兄妹?”
“對呀,不像麼?”
“你竟然囚禁你的親妹妹?”燭龍實在覺得匪夷所思。
對方斜睨了燭龍一眼,滿不在乎道:“這怎麼是囚禁呢?你可知道隨便放她出去會惹出多大的禍端?”
“我不知道。”
男子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南喬,又看了看燭龍,歎息道:“不妨告訴你,我妹妹真正的名字——叫寂滅。”
燭龍怔了一怔,沒有說話。
“她的存在,一直是神界的秘密,你還是第一個知道的。”男子認真道,“你得發誓,保守秘密。”
燭龍點頭,“我發誓,絕不將此事告訴別人。”
“妹妹她自誕生以後就一直沉睡,後來被浮涼那個小子鬧醒了——”想起這事還是生氣,男子又在心裏罵一遍浮涼,扁了扁嘴繼續道:“兩個人嚷嚷著要去人世。他們兩個——一個是冥王,一個是擁有毀天滅地力量的寂滅,這一去還不把人世都給毀了。我肯定要阻止的。”
燭龍雙唇顫抖著,兩隻眼睛充滿著驚懼,不可思議的問道:“你是混沌?”
“對啊。”男子挑眉一笑。
混沌,便是天地造化本身,萬象之始,從來無人見過,甚至他的存在都存有爭議。可是現在,這位亙古洪荒的大神,就以這樣一個蒼白孱弱少年的模樣,出現在他的眼前,嬉笑怒罵,將因果際緣紛紛昭示於他。
他已經震驚的無話可說。
混沌看他懵懵的樣子不由莞爾,親昵的揉了揉南喬的頭發,望著南喬眼神溫柔,口中卻對燭龍道:“所以你明白我為什麼不能放她回人世了吧?不過幸好她的記憶還沒有完全恢複,對應的,她的靈力也就無法恢複,我要趕緊乘著這個機會把她關起來。”
燭龍一時竟覺得無話可說,他從來沒有想過南喬會是這樣的一個身份,就因為這樣的一個身份,所有的不應該都變成了應該,所有的罪惡都成了正義,然而他為什麼一點都不覺得高興?拋開他對南喬的感情不談,他們硬生生的把自己的標準加諸在南喬身上,讓她遭受被囚禁、被迫害的苦楚,最無辜的人,難道不是南喬本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