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龍見自己的話有效,心中一喜,連忙繼續說道:“你看看這座涿鹿城,被水淹成了一座殘敗之城,蚩尤在這麼多天裏,一心撲在涿鹿城的重建中,你把他好不容易完成的心血毀掉,你覺得他會高興?”
南喬的目光順著蚩尤的手指望去,目光黯了黯沒有說話。隻是燭龍發現遠方水柱的聲勢變小了些,慢慢的全部消逝,這片大地洪水沒了來源,頓時也不再波濤洶湧,開始向低窪處流去。
“還有神農、軒轅的百姓,他們又有什麼錯?他們從出生開始就在那裏,根本沒得選擇。”
南喬抬起頭,緊蹙雙眉,搖頭道:“既然他們都沒錯,難不成是我錯了?就因為我想過平平淡淡普普通通的自由的生活,我就錯了?”
一滴淚水從南喬的眼中墜下,隨後她窩在自己的臂彎裏,嚎啕大哭,可憐的像一個無家可歸的孩子。
燭龍心疼的蹲下來,輕輕的撫著她的背,道:“不是你的錯,一切隻是因果。你從黃泉逃出來的那一刻一切就已經注定好了,浮涼為你而死,注定了日後你要償還,你對他發下的誓言又注定了今天的果,蚩尤自願為你放下一切,讓你得到真正的自由,是因為,他愛你。”
南喬仰起臉,兀自說道:“我不管,我不管。黃帝應該為蚩尤的死負責,是他逼死他的,我可以放了天下人,唯有他,我不能放過!”
南喬甩開燭龍的手,把蒼褚劍從地上拔起,緩緩拖著劍走到黃帝的身邊,黃帝剛剛的傷已經恢複,此刻站在她的麵前,泰然自若,並不因為即將到來的死亡而感到畏懼。
南喬哂笑一聲,“傷倒是好的挺快的。”
黃帝微微一笑,“你要殺我了?”
“是。”
黃帝抬手從自己貼身的衣物中取出一個小錦囊,交到南喬手上,“打開看看。”
南喬狐疑的將錦囊打開,裏麵裝的是一張藥房,南喬草草看過,收拾起來,問道:“我要殺你,你還願意給我?”
“我既然答應了蚩尤,蚩尤也已經如我所願,那我又有什麼理由不給你?”
南喬嗤笑一聲,“我並不會感激你。這把蒼褚劍,是用我寂滅的血鑄成,我殺你,你魂飛魄散。”
黃帝抬眼淡淡的看了一眼天空,陰雲已經淺淡了許多——若是能用他一人的性命換天下安穩,他沒有怨言。
“我知道,你動手吧。”黃帝微笑。
南喬舉起劍,臉上孤冷沒有一絲表情,她隻要把劍插入他的心髒,她就可以為蚩尤報仇,為蚩尤報了仇,蚩尤便可安息。
千鈞一發之際,蒼褚劍抵在黃帝的胸口,黃帝也閉上眼睛等待著自己的死亡,卻突然聽到清脆一聲響,蒼褚劍落在戰車的木板上,黃帝猛地睜開眼,隻見燭龍將昏迷的南喬攬入自己的懷中,無比憐惜的抱緊她。
“你為什麼要幫我?”
燭龍眼睛抬都沒有抬,“我不是為了幫你,我是為了她。少一些因,便能少一些果,她就能活得更自在。沒有必要再牽扯到這些洪流中了,她太累了,我會帶她走。”
黃帝沉默了半晌,突然彎下身來,“對不起。”然後走下戰車,走向一個死裏逃生的世界。
人世蒼茫,惹人彷徨。
縱觀古今,黃粱一場。
未若飲酒,大笑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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茂密幽深的山林中,泉水清明流淌,上有鳥兒啼喚,在蔥綠的枝葉間蹦跳,無比輕盈,無比歡快。陽光從樹葉間的縫隙中流下,宛如碎玉金屑般照耀斑駁著,仿若幻境。林中霧氣繚繞,恰到好處的涼意夾帶著花草香氣湧來,好不自在!
趟過小溪,往更深處行去,可見幾間竹製小屋,外麵有柵欄圍住,裏麵住著一對璧人——男子風神如玉、女子清麗恬淡,還有一個圓滾滾的小娃娃,梳著總角,還不及男子的膝蓋高,整日在院中跑來跑去。
男子從花圃中摘下一朵白芍藥,插在女子的發髻間,女子嬌羞一笑,水波盈盈的一雙眼睛往男子那兒一望,男子便伸手把她攬入懷中,親昵的說著耳語。
小娃娃跑過來,對著男子道:“父親,玖蘭也要。”
“玖蘭有手,可以自己摘。”
“可是娘親也有手!”小娃娃氣鼓鼓道。
女子掩嘴一笑,“來,娘親給你摘。”
小娃娃歡快的跑過去,向男子衝鼻道:“父親就愛娘親不愛玖蘭,玖蘭不跟父親好了。”
男子無奈一笑,隻狠狠瞪他一眼。
女子的纖纖玉手在花田中遊走,最後停在了一株鳶尾上,輕輕一折交到玖蘭手中,眼中似有波光搖曳,望著玖蘭眼中一處幽暗的光,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