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立千仞的懸峰高聳入雲,刀劈斧鑿的峭壁筆直光滑,幾乎寸草不生,惟有覆蓋著的冰雪閃射著森森寒光。偶見一兩棵突兀的雲鬆,卻間隔甚遠,且覆蓋著厚厚一層冰雪,無法攀援。
雪壁上,蟄伏著一抹玄色身影。在巍峨雄偉的大自然麵前,就連這個無比高大偉岸的身影也頓時變得渺小單薄。
人與天搏,本就勢弱。但狼王偏偏要與天賭一賭!他從不相信,胡小蠻會這麼輕易死了!
可是,越往下探索,心底的寒意就越深,一絲絕望竟然悄悄潛上心坎!
難道是他錯估了,這個懸崖根本就是個無底洞!
阿史那是沿著胡小蠻掉落的位置抓著繩索蕩下懸崖的。鄧叔子割斷“索橋”時,那些被割斷的繩索有些直接掉入懸崖,也有些就懸掛在峭壁上垂蕩。阿史那收集了那些垂蕩的繩索,加上突赤兒給他的那段繩索,全部綁結在一起。為了更萬無一失,又將掛梯係在繩索下端,如此一來,這道下崖的繩索足有三四百丈長。阿史那覺得應該夠了。
可是,等他蕩下懸崖後,他才發現自己的天真。三四百丈遠竟還遠遠不夠,他蕩在半空中,黑洞洞的崖底依然深不可測。這懸峰估計應有千丈之高。而最要命的便是懸峰的峭壁盡是覆著冰雪的光滑表麵,毫無可借攀援的樹木。
偶然見到一棵雲鬆,卻也是相隔數十丈遠,突兀地伸展在銀色的蒼茫夜色中,似乎在控訴著這鋪天蓋地的酷寒。即便是以輕功躍至那棵雲鬆上,又如何,還不是要繼續再往下探索。
於是,他惟有像蝙蝠似地覆在雪壁上,將冰雪錐以內力貫進雪壁中,借以用做踏腳的地方。他放棄最後可借以抓握的掛梯,一次又一次地重複鑿錐,一步又一步地往下攀援。
每一次將冰雪錐貫入雪壁中,都好像深深鑿進心坎一般!許久許久以前,曾經體會過的恐懼與絕望漸漸襲上心頭。那樣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覺,在多年後,竟然在這樣的場景中,竄入了他的心底。
為什麼,為什麼會有這樣深沉的如同八歲那年所遭遇的絕望?即便是兩三天前如一頭狂躁的惡狼撲到陰山尋找茹茹公主時也不曾有這種恐懼與絕望。但現在,驍勇如戰神的阿史那害怕了!——這樣深不可測的懸崖,這樣寸草不生的峭壁,沒有任何可供阻礙摔落的樹木,胡小蠻掉下懸崖還會有生還的可能嗎?
阿史那與天豪賭的信心突然有些渙散。不,胡小蠻,你不能死,千萬不能死!本王不讓你死!
他咽下喉間的苦澀,咬緊牙根,抱著一縷渺茫的希望,冒著紛揚的雪花,用凍僵的粗礪大手,繼續狠厲鑿著雪壁。
每次攀下一人高的距離,他都要用那銳利的鷹眸仔仔細細地搜索四周,看看那婆娘有沒有被哪棵突兀出來的雲鬆掛住的可能性。
然而沒有,還是沒有!
每鑿進一次冰雪錐,他的心就越沉下去一寸。但他繼續麻木地鑿著,開始想著大不了到崖底探個究竟,大不了……大不了為她收拾……芳魂。
一觸及到這個可能性,寒邃的冰眸竟微微泛起潮潤之感。強烈的絕望固然令他感到惱怒,那心底不知不覺泛湧出來的脆弱感更加令他惱羞成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