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可能!師父。”胡小蠻低垂螓首,思索片刻,鬱悶道,“那晚,狼王都撂了狠話,不想再見到我了!而且,就算他想見我,像他那樣霸道的人,直接到馬場見我就好了,又何必如此迂回?耍什麼‘相思計’?師父,你以為是在唱大戲嗎?可笑!”
頗黎無奈地搖頭苦笑:“小蠻,你們就像兩個倔強的孩子鬥嘴一樣,什麼時侯才能開竅呢?你能不能用心去體會一下,狼王他為何生氣?他對你吼叫究竟是為了什麼?”
胡小蠻困惑道:“難道,這是他親口對你說的?”她還是覺得不可置信!
頗黎道:“狼王確實親口對我說,他佯裝殺我,隻是為了想見你一麵。其餘的倒沒說什麼。你知道他本來話就不多。可是依我這幾年對他的了解,不難想象像他這麼桀傲自負的人,即便這兩個月時常想起你,也斷然拉不下臉主動去找你。你不也是這樣嗎?即使你時常想起他,你可曾想過主動去示好?若非他決定去攻打柔然,又怎麼會趁我死諫,才順水推舟想的這個方法。我想,他大概是怕柔然之戰要遷延許久,才決意見你一麵吧。”
沒想到頗黎對感情之事竟能理解得這麼細膩,剖析得條縷分明,可是……
胡小蠻咬著唇陷入沉思,他曾經給過她的羞辱過於強烈,一次又一次,以為他對她釋放善意時,卻發現竟是一次處心積慮的算計,亦或一次難堪的羞辱。
這一回,難保不是再一次的羞辱!
何況每次,以為他們可以心心相印的相處時,隻要茹茹公主出現,一切又將成為美麗的泡影!他的眼光似乎隻會膠著在茹茹公主身上,隻會對她嗬護備至。她胡小蠻算什麼?
不,她不要這樣的患得患失!\t
胡小蠻冷笑道:“師父,就算狼王這兩個月時常想起小蠻,那小蠻是不是就應該對他感恩戴德呢?”
冷笑中夾雜著衝天的怨氣,頗黎皺眉道:“當然不是!可是小蠻,你隻想到自己所受的羞辱,可曾了解過狼王的心意,或許,他也覺得遭受了恥辱呢?會不會,你們之間有什麼誤會?”
“師父,方才你也說過,除了他所說的那句話,所有狼王的心思全是你的臆想推測。縱然他想我,想必隻是因為,隻有我才能任他又吼又叫,才能任他又摔又打,隨意羞辱。但那與愛有關嗎?他究竟懂得愛是什麼嗎?他隻是一匹未經教化的惡狼,一個嗜血暴虐的惡魔。時而柔情萬種,時而疾言厲色,完全不顧及別人的感受。對於這樣喜怒無常、陰晴不定的男人,對於這樣一個不順心起來就可以隨時要了你的命,你卻還搞不清楚為什麼的男人,小蠻不要!”
她的聲音那麼沉痛,她表現得如此忿然,但無盡的哀傷已深深將她掩埋。美眸驟然泛起淒迷的淚光,她轉而低喃道:“小蠻要的其實很簡單,隻須他對我一心一意,情有獨鍾,生死相隨、白頭偕老。狼王會嗎?肯嗎?懂嗎?他就要當父親了,他與茹茹公主,怕是永遠割舍不掉了。那必須割舍的人,隻能是我了……”
“一心一意”、“情有獨鍾”、“生死相隨”、“白頭偕老”,多麼震撼心弦的情感!
頗黎第一次聽人如此說,震撼不已。對於他們這些胡人來說,父死可娶繼母,兄逝可娶寡嫂,收繼婚與報嫂婚十分盛行。什麼“一心一意”、“情有獨鍾”,“生死相隨”,沒有人敢去奢望!
也正因為有此習俗,茹茹公主堅貞的等侯,才會令狼王感動萬分!
頗黎熾烈地凝視著胡小蠻,如果可以的話,他真願意成為那個男人,那個可以與她白頭偕老、生死相隨的男人!
可是,他凝視良久,幾次話湧到唇邊,又生生咽了回去,終於什麼也沒說。
她的幽怨,她的無奈,她的傾訴,來源於什麼,他通通都懂。比起擁有,他更希望她可以得到本該屬於她的幸福!
他驀然站起來,斷然道:“誰說必須割舍的人,隻能是你?走,師父帶你去一個地方!”
胡小蠻尚在愕然,頗黎已經健步如飛地步出氈房。她隻得起身,快速跟上……
寒風催樹木,飛轡踏瓊英,如梅雪蹄一路逶迤,兩乘輕騎疾速狂奔至馬場。令人奇怪的是,他們卻不在別苑前勒停,反而繞奔至別苑後麵的胡楊林。胡楊林已是銀裝素裹,冰雕玉琢,儼然化為一片玉樹瓊林。
輕抖韁繩,縱馬輕躍,灑脫地穿過這片玉樹瓊林,眼前驀然橫臥一座神秘的小山丘。皚皚白雪為它披上了厚厚的銀白色的冬裝,綴滿雪花的樹枝宛若冬裝上刺繡的各種花色,千姿百態。狂風吹來,樹上美麗的銀條兒和雪球兒就“簌簌”地往下落,玉屑兒似的雪沫兒隨風飄揚,映著清晨的太陽光,瞬間折射五光十色的炫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