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史那平靜冷冽的語調像在訴說別人的故事。
“八歲那年,我因為冒犯阿那瑰,被狠揍了一頓。本來是要被五馬分屍,卻因為茹茹的求情,阿瑰那沒當場殺了我,而將我丟到荒無人煙的戈壁沙灘去,那是個寂廖的夜晚。沙漠野狼出來覓食了,他們圍攻上來啃噬我。我也記不清被咬了多少口,被撕扯了多少片肉,我早就不記得疼痛,隻顧瘋了似地和那些狼群博鬥,直到我變成一團血肉,全身鮮血淋漓。”
“然後,我師父出現了。一個來自中原的俠隱人士,不知為何路經那兒,他出手救了我。可我已經失血過多,昏厥過去。原來前兩日沙塵暴來襲,他在沙漠中迷失了方向,身上也隻餘下一個饅頭。四處找不到食物和大夫。後來,他不知為了什麼辦法,將狼血全都灌注到我身體裏去,又用狼血與蛇血喂我。我身上的噬傷刀傷大概過了整整一年才完全痊愈。當我痊愈後,我發現我的體質已經變為冷血。我時常禁不住全身發寒,又時常有壓抑不住的獸性迸發。”
“我承認我天生比常人暴躁了些,但也並非天生那般嗜血。某些時侯,我也抑製不住我自己。我抑製不住自己,為什麼突然變得那麼殘暴。所以,胡小蠻,別輕易惹怒我,別輕易挑戰我的脾氣,我也很怕會做出什麼令自己後悔的事來。”
他的故事講述得十分簡略,到此就結束了。
過往的相處如鏡頭般迅速在她腦海裏放映了一遍,有些原先不理解的,現在也突然豁然開朗。
於是,她不說什麼,隻是疼惜地撫摩著那些烙印在他身上的傷痕,那些深刻的刀疤和鐫刻的牙印,刺痛了她的眼睛。
他磁沉而輕柔地問道:“那麼你呢?告訴我,你有何隱疾?我讓貼木爾為你醫治。”
胡小蠻微微一笑,她沒料到隨口而出的一句“隱疾”竟令他如此牽掛,甚至不惜以自己的隱秘交換。
胡小蠻,你還求什麼呢?她暗自痛斥自己對阿史那的誤解。
可是,在愛情上,她畢竟也是貪心的。所以,她還是開口了。
“我的隱疾便是茹茹公主。”
“茹茹?”
“是的,阿史那。原諒我無法漠視她的存在,也請原諒我的小氣和自私。盡管我知道茹茹公主對你有救命之恩;盡管我知道她是你的初戀,在你心中的地位非同一般;盡管我還知道你與她相戀在先,而我隻不過是個後來者。可是,我還是無法釋懷。阿史那,我無法忍受與別的女子分享你。我做不到。”
“阿史那,你知道何謂‘情有獨鍾’嗎?希望有一天你能明白,什麼叫做‘情有獨鍾’。我希望你獨鍾情於我,就如同你希望我獨鍾情你一樣。你盡可以大大咧咧名正言順地叫宇文泰滾蛋。試問,我能夠大大方方名正言順地叫你的茹茹公主滾蛋嗎?假如有一天,你能容許我這麼做,那小蠻才算是真正得到了幸福!”
胡小蠻輕喃著,眸底流淌著深切的憂傷,與平日的張牙舞爪很不一般。她蹙眉的樣子別有一番楚楚動人的風情,情不自禁牽扯著他的心。
什麼叫做“情有獨鍾”,他不太懂!叫茹茹公主滾蛋,也是絕不可能答應的事情!
但奇怪的是,她所要求的一切,卻又莫名其妙地密貼著他的心。聽她將內心的愛意和占有欲娓娓道來時,一種微妙的喜悅在心底漸漸暈開,暈成一種心滿意足的幸福感。
“小蠻,茹茹這個姐姐,你怕是非接受不可了!可是我想告訴你一件事情。你可知我為何要迫不及待強行攻打柔然嗎?你們都隻道我是為了茹茹!哼,確實是為了茹茹。可是我不是為了茹茹的眼淚,而是為了還她的恩情。為了還她救命之恩,為了還她拋下汗位私奔之情。”
“阿史那……”
“我迫不及待要還她的恩情,卻是因為你。可惡的、該死的胡小蠻,為了我以後能夠有理由對你好一點,明白嗎?”
“哦,阿史那……”聞言,美眸情不自禁閃爍著感動的淚光,傾城的甜笑逸於唇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