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敗並且吞並柔然,這對突厥來說是揚眉吐氣、血洗國恥的盛事。因此,這樣熱鬧喧天、歡騰慶賀的景象不僅存在於軍營,更是散見於各個部落之中。而到了明日,各個部落的酋長和葉護也會到本部朝覲伊利可汗,共商國事。
軍營裏,凱旋歡宴依舊持續著。當夜幕降臨,那歡樂便從牙帳蔓延到了外麵空曠的草地。
當炫亮的星星在墨藍的夜空裏調皮眨著眼睛的時侯,地麵的簇簇篝火也不甘示弱地跳起搖曳的舞姿。圍坐篝火旁的將士們一邊烤肉喝酒,一邊看著美麗的突厥少女圍繞著篝火跳起了舞。英俊的漠北漢子在一旁彈起了庫布茲,拉起了薩它爾……
但這樣歡樂的場景中,卻再也覓不到那隻“花蝴蝶”的影蹤。奇怪,她是那麼愛熱鬧,那麼活潑的人兒,怎麼可能躲著不出現?
阿史那不動聲色地在堆堆篝火與筵席中逡巡了兩遍,皆不見胡小蠻的倩影,心情不免有點煩躁,回到牙帳前,見到頗黎,忍不住“不恥下問”了。
得到答案後,阿史那就動怒了。他咆哮道:“該死的胡小蠻,她是要用此舉來向本汗抗議嗎?不知好歹,當‘昭儀可敦’難道不比‘雁將軍’威風嗎?頗黎,你說,她究竟是為什麼?”
頗黎冷靜地注視著阿史那,不卑不亢道:“昭儀可敦此次確實立了戰功。聽努矢尼大人說,若非她組織牧民勤耕勤織,隆冬臘月,也不能及時供應給軍隊足夠的糧草!更何況,她親壓糧草,曆盡途中勞頓,又想出破冰攻城之策,又……又救下汗王的命。這所有一切功勞加起來,她討個封賞實在不為過!”
阿史那頓住,盯著頗黎的冰眸顯得十分陰鷙,冷冽道:“不愧是她的好師父,盡替她說話了。不過,本汗也必須告訴你。對她來說,‘昭儀可敦’這個名份就是最好的封賞。多少女子夢寐以求還求不到呢!她該知足了!”
這次,頗黎沒有應答,他嗅到了阿史那濃濃的醋味,決定閉口不言。到了這個份上,他深知胡小蠻深愛著的是阿史那,因此決定撒手不再插手他們夫妻間的事。
阿史那卻誤解了頗黎的沉默,難道他跟胡小蠻一樣,都是對自己做無聲的抗議嗎?阿史那緊接著更加冷然道:“頗黎,本汗知道她的確立下了不少戰功,可是,她畢竟是突厥的王後,你不覺得她安份些,多替本汗生幾個小狼崽,立的功勞會更大嗎?本汗相信本汗與她生育的小狼崽將來絕對會是人中龍鳳!如果她肚子爭氣,整個突厥汗國自然都會感激她的功勞!為突厥生育繼承人,這才是頭等大事,明白嗎?”
“明白!”頗黎平靜而嚴肅地回答。他盡力使自己的語調不發生任何一絲波動。
阿史那冷哼道:“本汗就是強壓著也要把她抓回來,她必須給本汗住到昭儀可敦的氈房去。那危險的戰場絕對不該是她的去處!本汗再也承受不了她再受一次利箭的後果,你,難道承受得了嗎?”
他銳利如鷹的冰眸突然射向頗黎,頗黎這次略微失去了淡定,他沒想到一向將心事深藏於心底的阿史那,這一次竟然會這樣剖白。而他說的也沒錯,他,的確也承受不了。他艱澀地滑動了一下喉結,鎮定道:“如果昭儀可敦回來後,末將會多勸勸她的。”
“嗯,最好如此!”
阿史那言畢,果斷地去馬廄牽出他的赤鬃烈馬,飛身策馬向馬場奔馳去。
一雙幽藍而深邃的美眸凝視著那被沙漠夜風狂吹亂舞的金狼玄袍,看著它飄舞得越來越遠,漸漸被夜色吞沒,那眸底也就慢慢聚籠了霧氣。茹茹公主將一隻小手死命揪著腹部,另一隻手不知為何卻顫抖著用力著,幾欲將氈房門口的紗縵扯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