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牢,其實是在距離軍營不遠的一座戈壁岩洞中。阿史那派重兵把守著。
整座土黃色的戈壁逶迤兩裏地,猶如一個陰曹判官,令人望而生畏。一進洞內,頓覺陰風襲來,令人為之一懍。各種各樣的怪石自然堆砌著,曲曲折折,陰森可怕。沿著時寬時窄、時直時曲的岩洞,用鐵柵隔成了一間又一間的牢房。寬的可納幾十人,窄的可容五六人。恰似“地獄”。
牢役們見是頗黎元帥到來,自然放行。頗黎來到最僻靜的一間牢房裏。這裏有炕有被有桌,雖然簡陋異常,相較於其它間牢房,卻舒適多了。可是,終究還是牢房,光是這種冷嗖嗖暗無天日的環境,令人想要多待片刻都深感窒息和壓抑。可是一待,也十天過去了。
牢役為他開了門。頗黎將手中的食盒,輕輕放在破舊的桌麵。憐兒立刻迎上來,幫忙將酒菜擺滿一桌,這些日子幸好有頗黎和思摩等將領隔三差五探視,胡小蠻與憐兒過得並不差。
“可敦,你肚子餓了吧?過來吃些東西吧!”憐兒上前勸胡小蠻。\t
胡小蠻抱膝枯坐於冷炕上,靈眸凝滯,紋絲不動,不知在想些什麼。那絕美的臉依然有些青腫,盡管過去了十天,痕跡依然那麼明顯,可見當時阿史那用了多大的勁啊!
胡小蠻心如死灰。阿史那雖然不止一次對她使用過武力,但這樣直接呼她巴掌,卻還是頭一次。因為她衝撞了茹茹公主,所以該打嗎?
為何任何時侯,隻要茹茹公主一開口,他相信的永遠是茹茹公主。共同並肩作戰過,共同出生入死過,她連性命都可以為他舍棄,而他,居然是如此看待自己!
深深的絕望和痛淒掩埋住她、囚困住她,她想掙脫,卻不能夠。心,凝凍成冰塊。左側臉一直青腫著,她總是被動地接受憐兒的冰敷。當憐兒疼惜地問她痛不痛時,她就會茫然地搖頭。她真的感覺不到臉上的痛,她感受到的隻是心底的疼痛。真正傷到小蠻的不是這一巴掌,而是阿史那的不信任!
胡小蠻被憐兒推搡著,有所醒覺,抬眸見是頗黎來,立即綻放笑顏。她嫋嫋婷婷地站起來,灑脫地躍下冷炕。
甜甜喚了聲:“師父——”
好似雲淡風清,什麼都沒發生過……\t
三人入座後,胡小蠻嘴角噙笑道:“這麼多好酒好菜,正好為我們餞行!”\t
“餞行?何意?”頗黎一邊驚訝地發問,一邊疼惜地凝視著她左臉上的青腫。
胡小蠻輕啜了一小口酒後,苦笑道:“如今,憐兒是不走不行了。憐兒要逃,首選當然是回到西魏。可這一路,黃沙漫天,危險重重,若讓努爾古麗她們發覺,必然派兀術他們追殺。我也一定要隨行保護她才行。再說,我心已死,也不想再待在突厥了,隻想離開這裏。”
頗黎皺眉道:“你想清楚了?或許事情還有轉機!”\t
胡小蠻冷笑:“有何轉機?你告訴我!阿史那分明就是要憐兒抵命,他一心認定是憐兒害死了他的孩子。他決定的事,誰能夠改變?”
頗黎和憐兒都沉默了。
記得五天前,努爾古麗曾經帶人趾高氣揚、盛氣淩人的到訪,試圖將憐兒抓去用刑,讓憐兒招認毒害昭柔可敦的事。不料卻被胡小蠻打得滿地找牙。
那些牢役們全都聽過昭儀可敦雁將軍的威名,又是蒙頗黎元帥再三下令關照,因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冷眼旁觀胡小蠻收拾他們。
努爾古麗鼻青臉腫地在左右宵小嘍囉的攙扶下,踉踉蹌蹌地跌回去向阿史那告禦狀!
阿史那不僅沒有為她主持公道,反而勃然大怒,怪她私下用刑,自作主張,又加罰了她三個月的薪餉。
可是,這並不等於他就想通,站到了胡小蠻這一邊。
處罰完努爾古麗後,他微擰兩道漆黑如墨的劍眉冷冷道:“哼!何必再審?憐兒謀害未出世的王子,罪無可恕。不管她是新封的公主,還是頗黎元帥的夫人,犯了法,都得伏罪!待開春,就處決吧!”
聞聽此言,努爾古麗頓時覺得身上的傷不痛了,唇角扯出了一抹獰笑。
同時聽到此言的薩圖和思摩,二話不說立刻就趕到死牢,告知胡小蠻阿史那的決定。
憐兒的臉色頓時蒼白如紙,開春,不過還有半個月光景。如今,又過去了五天,算算不過十日之期,憐兒就要人頭落地,怎能不叫胡小蠻心急?
“你這一決定,走上的也許是條不歸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