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史那像一陣狂風似地衝出了秋苑,溫煦的春風撞見他,立即被洗練成凍人的寒流。阿史那策馬狂奔,就裹挾著這陣寒流衝入軍營,又飛下馬,飆進了昭柔氈房。
自今早阿史那到軍營去,茹茹公主就懷著哀怨的心情,在軍營裏漫無目的地穿梭著,直至有人前來稟報了甸密的下場。她才環抱住自己,突然感受到春寒也會刺骨紮心,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快步回到自己的氈房去。
她呆呆地坐在菱花鏡前,失神地看著鏡子裏那張蒼白卻依然不失嫵媚的臉,任由努爾古麗為她打理青絲。她突然有些不認識自己了。處理甸密的命令居然是自己親口所下,這次,可不是麗姨!
她的內心五味雜呈,起初聽到消息,不自覺地鬆了一口氣,終於沒人再礙事了;緊接著便是羞愧,對甸密的愧疚像蟻蟲噬齧她的心;可百轉千回後,最終她所剩下的情緒卻惟有哀婉自憐了。一切的一切,都是命運的作弄!都是走投無路之下,不得已的選擇。
可就在她哀婉自憐時,阿史那旋風般席卷而入,周身氣息雖然寒冽,但茹茹公主依然立刻感受到了他熊熊燃燒的怒火!
依著一個妻子對夫君的熟悉,幾乎就在阿史那怒氣衝衝闖入時,她已然不自覺地站立起來,因為與此同時,她已經感受到那撲麵而來的熊熊怒火,幾乎將她焚毀殆盡。
他如閃電般欺身而來,鐵鉗般的大手深深嵌入手臂之中,銳利如刀的冰眸,逼視著她。茹茹公主雖然臂痛難忍,卻也深感不妙,心虛地別過頭去。
他卻不饒不依,狠力扳過她的下巴,迫她直視自己。\t\t
“說!孩子究竟是什麼時侯掉的?”
“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她眼神閃躲,費力回應。
“哼!”阿史那驀然冷笑,但那抹冷笑剛顯現於唇角,隨即斂去。
鷹眸深邃如冰潭,眼角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鄙夷,他突然煩躁而嫌惡地用力一搡,茹茹公主已經被甩在了丈餘之外,若不是努爾古麗及時迎上阻止,或許更遠。兩個女人跌在一起,努爾古麗痛唉連連,她用身體為茹茹公主當了墊背,但卻使自己差點噎出血來。
茹茹公主傷心的眼淚瞬間滾落下來,阿史那從來不曾這樣粗暴地對待過自己?難道……難道他真知道了!否則為什麼這樣問?為什麼這樣狠絕?眼淚的背後,無盡的慌亂接踵而至。
“鄧叔子來過,對不對?”阿史那厲喝。
茹茹公主聞言,心都快跳出來了。她在努爾古麗的攙扶下顫抖著起身,嘴唇緊緊抿住。
阿史那見茹茹公主倔強地不開口,轉而喝令:“來人!”
門外侍衛立刻入內聽命。隨後一頭闖入氈房的是阿伊。她的馬腳程慢些,好不容易終於趕上了阿史那,卻已是這樣的時刻。
“速去傳二汗甸密和努矢尼大人前來問話!”阿史那麵無表情地吩咐道,“對了,還有貼木爾大夫,速去速回!”
阿伊聞言,聳聳肩,麵露喜色。努爾古麗聞言,一向陰沉老辣的她卻一反常態,禁不住抖索起來。她害怕,害怕知道事實後的阿史那拿她開刀,狼王的狠戾她不是不曾見過。反倒是茹茹公主,看似柔弱無骨的她,卻在這關鍵時刻,僵直了脊梁骨,蒼白著臉,低垂著羽睫,默默垂淚,冷靜地尋思著說辭。
茹茹公主不得不如此,沒料到一向得以倚靠的麗姨此刻竟會恐懼到顫抖的地步,她隻得反過來緊握她的手,給她一絲安慰。
一會兒,努矢尼大人和貼木爾大夫已經趕到。而甸密,據回稟是找不到人。阿伊微感詫異,心底驀然泛起一絲不安。
阿史那威武霸氣地坐在一張虎皮王座上,這次不再厲聲喝問,而是用他那特有的冷冷的低沉的能夠霸道地穿透人的耳膜的聲音道:“全都給本汗跪下!”
這樣的命令比暴吼更令眾人俯耳聽命,在場所有人都情不自禁跪了下去!這是可汗的命令!大漠雄鷹、漠北狼王、伊利可汗的命令!誰能不聽?
阿史那桀驁不馴地看著這些俯伏在他腳下的人,卻不知道這樣的效果正是胡小蠻所樂意見到的,是胡小蠻憂心如焚想讓他明白的為君之道!
“阿伊,把你所聽到的話當著眾人的麵再說一遍!”阿史那強抑著怒氣下令。
“是!”阿伊朗聲答道。
她無懼無畏地抬眸逡巡著眾人,特別是盯著茹茹公主與努爾古麗,清清楚楚地將那夜所聽到的話再複述一遍。在場聞之無不動容!原來是阿伊?茹茹公主與努爾古麗麵對著阿伊鞭撻的目光,也忍不住恨恨地回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