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上帝的骰子
公元2066年,12月10日,瑞典,斯德哥爾摩。
藍色的斯德哥爾摩音樂廳前人頭攢動,數十名記者舉著長槍短炮簇擁在台階下的猩紅地毯兩側。路透社,法新社,新華社,美聯社,共同社,一家家耳熟能詳的世界頂尖新聞媒體均派出了精兵強將,稀薄的小雪花仿佛受不了人群的熱情,飄落在半空就化成了雪珠子。
“漢斯,見鬼,快點,還沒找到那該死的閃光燈麼?”大胡子希曼轟隆隆得衝到車身印有“dpa”字樣的導播車邊(德意誌新聞社),一把拉開車門,怒視著車廂裏金發的年輕人漢斯。漢斯揚了揚手裏的照相機說:“調試好了,我用我祖母的名義保證,這台相機絕對能閃瞎對麵的法國佬。”希曼錘了漢斯一拳,“別廢話了,今天可是我們德國人獲得諾貝爾獎的好日子,我可不想出什麼岔子。快點,博士的車就快到了。”
希曼扛起攝像機,一馬當先奔向機位。為了搶到今天的任務,他可是忍痛孝敬了社長一盒正宗古巴雪茄,芭芭拉那個蠢女人,肥頭大耳的政客們有什麼好報道的,沒有一點營養,德國人是最優秀的智慧民族,隻有諾貝爾獎這樣的榮譽才是激勵年輕人的最佳精神食糧。
一輛黑色的林肯在警察的護衛下滑入車道,記者們開始騷動。希曼的鼻孔裏噴出尺長的白氣,那是德意誌民族的驕傲,本屆諾貝爾生物學獎得主,韋弗曼·海因裏希博士。
海因裏希博士今年46歲,淡金色柔軟的短發,海藍色的眼珠,棱角分明的臉龐,不熟悉的人乍一瞧絕對無法把他和頂級學者聯係起來,反而更像個偶像派影星。有盛裝的侍者上前拉開車門,禮儀無可挑剔。博士踏上紅毯的刹那,漫天的閃光燈將他淹沒。
下午4時,斯德哥爾摩音樂廳座無虛席,在莊重典雅的交響樂中,時任瑞典國王,卡爾十七世·古斯塔夫,親自主持諾貝爾獎的頒獎儀式。在例行的開場祝詞後,國王似乎感受到了下麵的急切,嗬嗬一笑丟開了講稿。
“好吧,看來大家都很著急。今年的諾貝爾獎有些不同,有一個人,他和他的科學發現,自誕生一刻起便飽受爭議。我們看到了巨大的希望,也看到了潛藏的危險。就像當年愛因斯坦的質能方程,天使與惡魔,戰爭與和平。不過我想,力量是靠智慧來支配的,而我們人類,擁有足夠的智慧。那麼,現在我們有請,今年的諾貝爾生物學獎獲得者,德國人,韋弗曼·海因裏希博士。”
頒發了諾貝爾獎證書和獎金,國王讓出了主席台,示意博士致辭。
“女士們,先生們,我是韋弗曼。大約35億年前,地球上誕生了最初的生命,這不是上帝的功勞,雖然我知道這樣說會有人用鞋子打我,嗬嗬……
就好像由0和1就能組成所有的計算機程序那樣,4種堿基,a,g,c,t或者u,如同四進製密碼一般,編寫出了各種生命的程序。我們能夠讀懂0和1構成的計算機程序,任何一個片段我們都能了解其意義和用途。可是對於生命的密碼,我們人類卻一直都隻能霧裏看花,我們隻能大致知道一大塊的dna序列的功能,卻不清楚其中每個字母,每個單詞的具體含義,就仿佛是上帝的加密算法,人類永遠隻能在命運之河的河灘上徘徊……
我和我的小組,從不同的生物,以及不同的人身上獲取數百億的dna片段進行分析驗算,終於發現了dna的累計嵌套編碼模式。我想,上帝一定很不喜歡我,因為我破解了他的生命密碼。”
博士的俏皮話惹得台下許多人彎起了嘴角。
“我記得有句話很有趣,叫做,上帝也玩骰子。這是什麼意思呢?意思是說我們的世界充滿了意外和隨機性,尤其是生命領域。最早的生命僅僅隻是單細胞細菌,某個時候上帝丟了一次骰子,於是dna編碼發生了微小的改變,變異發生了。生命不斷的變異,大部分變異都是壞的,會帶來死亡。而少數變異是好的,給生命帶來了更強的能力。於是,進化發生了。在積累了數十億年的進化之後,方才誕生了我們人類,可以說,人類的誕生,智慧的誕生,來自於上帝的意外。”
聖明的主啊,當你的骰子墜落人間時,你的權威將散去,掌握上帝之指的人類,將掌握命運之河。
沒人注意到博士眼中逐漸散發的狂熱,眾人都被博士的演說吸引,迫切的想知道破解dna後人類可以得到哪些好處。
“是的,原本,生命演變的決定因素掌握在上帝手裏,所有的生命隻能被動接受上帝的骰子。可以說現在每一種生物,都是在進化過程中從未踏錯一步的超級幸運兒。可是這不是我們人類想要的,不是我想要的。我做的一切研究都是為了把不確定化為確定。想想看,可控的變異,可控的進化。我們可以把相貌醜陋修改成英俊美麗,我們可以把體弱多病修改成健康強壯。我們人類甚至可以獲得比狗靈敏的嗅覺,比鷹更銳利的視覺,比螞蟻更大的力量。超人將不再是漫畫,蜘蛛俠將成為常態。隻要我們掌握了這把上帝的鑰匙,上帝的骰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