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寶娘給女孩起了個名字叫“小夭”。取的是“小妖”的諧音。但這個名字基本不用,大多數時候都叫她“孽種”。
小夭從來沒睡過床。還不會爬的時候,躺在院子裏的一個大筐裏,她的奶奶每天會過來喂她一兩次,進到嘴巴裏的東西好一點的時候是稀飯,差一點時是豬食,反正餓極了,吃起來都是香的。
會爬的時候,滿院子亂爬,像隻小狗。看到小羊羔吃奶,也拱上去吃,母羊的rufang溫暖柔軟,她很喜歡。但有一次被奶奶發現,用棍子打了她一頓,溫熱的血從順著亂草一樣的頭發流到嘴裏,她再也不敢吃羊奶了。雞和豬的槽子裏的東西如果想吃,也得小心一點,被奶奶看見的話照樣會打。就算偷空得手,也不敢吃太多,如果雞和豬餓瘦了,也會被奶奶打。
小夭兩歲的時候,暗暗的給家中的成員的家庭地位排列了一下次序:奶奶、牛、羊、豬和雞並列、小夭。不覺的有什麼不妥。大概所有小孩子都是這樣的吧。
有時候挨打是因為犯了錯,有時候不知道為什麼。從躺在筐子裏的時候,奶奶就常常會莫名其妙的狠狠擰她一下,疼痛來的毫無征兆,自然會哭。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小夭不再哭了,她明白哭泣無助於減輕疼痛,隻會讓喉嚨幹啞。巴掌或棍棒落下來時,奶奶有時會覺得打了一塊木頭。木頭。這種念頭讓奶奶怒火中燒,下手更狠。小夭不哭,她對自己說:忍著,忍著,總會打完的。奶奶打完後離開,疼痛更清晰的在身體上跳動。小夭小小的身體蜷成一團,這是她抵抗疼痛的姿勢。
疼痛也會過去,一夜之間,傷口迅速愈合,所有的傷痕都會消失的無痕無跡。奶奶一直沒發現這點特別,小夭實在是太髒了,傷口和血跡跟她臉上的泥汙混在一起,本來就很難辨別。
奶奶經常會帶小夭到外麵去。小夭不喜歡出去,每次出門時都發著抖。出門隻有一個去處,就是村南頭的大榕樹前。
第一次來這裏時小夭還不沒學會走路。奶奶抱著她,帶著一個小板凳,麵對著大榕樹坐下,仿佛是對空氣說:“你看,這是你的女兒,多麼肮髒啊,看上去就惡心。”抬手就甩在小臉上一記重重的耳光。那時候小夭還沒練成不哭的功夫,立刻號陶起來。奶奶順手脫下鞋子,用鞋底抽她的嘴巴。小小的花骨朵一樣的嘴唇,被抽的嘴角開裂,血沿著嘴角流下。
一邊打,奶奶嘴裏還嘀咕著一些奇怪的話。“你心疼嗎?我不心疼。你殺死阿寶的那一天,我的心就沒有了。”
奶奶的兩手握住她的小胳膊,一用力,卡嚓一聲脆響,折斷了她細弱的骨頭。哭聲嘎然停止,小女孩疼昏過去。
這時候,奶奶看到榕樹葉子的葉脈泛紅,仿佛充血的血管,滲出粒粒血珠如鮮豔的露珠在葉子上微微顫抖。
幾年前為了阿寶的死感受到的心疼仿佛轉嫁給了這棵妖樹,奶奶開心的大笑起來,笑容無比猙獰。有時候奶奶會帶來一些工具。有時是納鞋底的錐子,紮進嫩嫩的小胳膊上,攪一下再拔出來。有時是幾根縫衣針,用力按進小夭的頭皮裏。
有時是一根結實的木棍。回家時,小夭經常是昏迷的。三天五日的,奶奶就帶小夭去看一次大榕樹。去的太頻繁,折磨小夭的方法就顯得有些單調。
奶奶有時會很有創意。帶一把糖果,讓小夭跪在榕樹前,招呼圍觀的小孩:“來來,找東西扔這個小妖怪,誰打的好,就給一塊糖。”
孩子們紛紛撿來石塊和爛果子丟到小夭身上,能打出血的會得到兩塊糖,有個小孩子很有創意的用葉子包了一坨糞便拍到小夭臉上,得到了一把糖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