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國計劃好了一切,並且將一切的責任都攬在了自己的身上。雖然死了五個人,但這件案子全然沒有在這個大城市裏掀起絲毫的波瀾。活在大城市的人似乎早已經習慣,習慣了每個人都有可能隨時隨地的結束自己的生命。
大城市的節奏太快,快到每個人迫不及待的便想要早早結束了自己的一生。
我第一次遇到沒有凶手的案子,我隻希望那些被冠以希望的少年們能夠帶著這些人的祝願繼續活下去。
關增彬見我站在外麵發呆,在我身後打了一下響指,然後說道:“想什麼呢,案子都已經結束了。不過本來就都是自殺,而且周國也死了,至於周國是否教唆他們自殺,我想已經不重要了。”
我總有一種一拳打在了海綿上的感覺,覺得自己完全就沒有起到什麼作用。不過從高睿和馬力亮兩個人都留下了遺書來看,的確是極力的要證明自己是自殺,不想給周國帶來什麼麻煩。
那麼無論是否有周國的存在,這些人最終還是會選擇自殺。隻不過周國讓他們在死之前,做了最後一件所謂的善事。
但自殺案結束了,可還有很多事情沒有結束。
我將張雪的事情舉報了上去,這在東興市掀起了一股不大不小的風浪。
抓人和調查的時候,邵組長也帶著我們去了現場。張德全看上去是一個精壯的漢子,不像是長期坐辦公室的人。
調查取證的時候,張雪也來到了現場,並且指認了自己的父親以及其餘的人。這是一項漫長而複雜的過程,但總歸是能看到希望的。
張德全大概三十歲的時候,才考上,之前好像是一名船員。是那種賣力氣的活兒,不需要什麼學曆技術,張德全十幾歲的時候就一直在船上和人出海,直到二十多歲有了媳婦,這才安定了下來。
可張德全什麼都不會做,隻會賣力氣,他覺得這樣下去沒有辦法養家糊口,便決定一邊打工一邊自考。可這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連續好幾年都沒有考上。這個時候,家裏又添了新成員。
張德全的女兒張雪在一個下雪的夜晚誕生了,張德全覺得自己身上的擔子更重了。張德全知道,苦力活是替代性太高的工作。總有比自己年輕比自己有力氣的人,所以他必須要考上公務員。
想要改變自己的階層,這是張德全唯一的出路。像很多高考考生一樣,想要改變自己的命運,這是唯一的途徑。這期間,張德全從一所大專院校畢業了。
可天不遂人願,在張雪三歲的時候,張德全的妻子病重,花光了家裏的積蓄也沒有治好,最終還是離開了人事。這個時候張雪才兩歲,甚至記不住自己母親的長相。張德全很愛自己的妻子,愛那個在自己什麼都沒有的時候就跟了自己的妻子。
兩年之後,張德全憑借自己的毅力自學,並且從一眾考生中脫穎而出,這個時候張德全已經三十歲了。但張德全從未在係統中呆過,那些明暗規則張德全玩不轉,張德全也不指望能有什麼更大的空間。
按照正常的軌跡,抱著自己的金飯碗,足夠養活自己和自己的女兒了。
直到發生了那件事情,張德全放下手中菜刀的那一刻,也放下了所有的底線。張德全突然間從一個不起眼的,坐到了這個位置。
張德全的同事評論張德全,說這個人不壞也不好,背地裏使絆子的人多了去了,曾經欺負過張德全的人也多了去了,可張德全坐上比他們高的位置之後,從來也沒有報複過。平時有誰家裏有什麼困難,也會幫助。
一名女同事說道:“張主任原來就是我心中的白馬王子,我曾經還想過要和他告白。可當我知道了她妻子去世十幾年,他都沒有再娶的時候,我就知道,沒有其餘的女人能走進他的心裏了。可我想不到,他竟然是這樣的人……”
同事們有的落井下石,有的搖頭歎息。張德全惹了一身騷,所有的人都和他劃清楚了界限。被帶上車的時候,張德全看著站在遠處的張雪,熱淚無聲的流了下來。
在張雪走的時候,我叫住了她。
我和張雪站在原地。
張雪的眼眶中翻滾著淚水,她曾經告訴過我在十二歲之前,張德全對她很好很好。隻不過我們都知道,人是會變的。會因為自己的位置,因為環境的不同而變的。但終究曾經帶給過張雪那些美好的回憶,現在,張雪肯定很痛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