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五話 此生多茫然(1 / 2)

秋影奴聽得那人的死訊,麵部一僵,半晌說不的話。他與念白蘇雖隻有結伴之交,可他對中原本就不熟,對中原人認識的更是少之又少,念白蘇便是那少數中的一個,兼之他終究是賞識那人的,此時聞得那人故去,心頭一陣梗塞,難以暢通呼吸了。

慕月本不打算向秋影奴提及舊事,一直隱藏著,可也不知為何,此時突然說及。

抬起頭來,她神色惶恐,眼無精芒,黯淡無光:“他是我這輩子,除了爹爹,除了你,能無怨無悔保護我的人。他還是這一生,第一個對我以生死相許的男人。”

秋影奴回過神,看著她惶然神色,“你想說些甚麼?”

“我這一生,最想留住的人,怎麼都走了?”慕月靜坐在臥榻上,麵無表情,隻是那藍色的眸子裏兩湖秋波水霧彌漫,盈盈欲動,固執地看著遠方。

“怎麼會都走了呢?怎麼會呢?”

不斷重複同一句話的聲音越來越小,直到最後極其痛苦地卡在喉嚨中。那極其想嘶吼出來的痛苦生生地壓在喉頭深處。明明想發泄出來的!明明想要拚盡一切嘶豪出來的!明明想將這人世都痛痛快快地痛罵一頓不可的!

可不行!

握緊拳頭深入到口中,抵在小小的口中,死死地往裏深入!死死地咬住那白生生的拳頭!連著口水粘在拳頭上,依舊不拿出來!

生怕壓製不住!生怕自己憋不住!生怕自己崩潰了!生怕自己一不小心便墜落在無間地獄了!

怎麼會呢?怎麼都會離開自己呢?

母親離開自己。爹爹離開自己。歌爾離開自己。墨葉離開自己。白蘇離開自己。雲兒離開自己。自己離開自己。到最後,竟連那前半生相伴的人了,還是要離開自己了。

留下一個自己,獨自望著這一片消磨的草原。

即使是自己說的,即使對那人說不清道不明!

可終究是……終究讓自己一腔抑鬱。

“想哭,就好好地哭罷。”僵硬呆滯的身子早在波動的情緒下微微顫抖起伏。秋影奴見著,眉峰緊緊蹙著,忽然將慕月緊緊摟在懷中,緊緊地掰著她那沾滿口水的拳頭向外扯!生怕她再這般折磨!

“你和他的話,我都聽得了!我都聽得了!那個人,既然舍得放開,就讓他走了。就當永別了。”

女子顫抖的身子突然靜止了,緩緩抬起頭,一雙藍眸交織著水霧:“影奴,八年的人,真的被趕走了。我所有想要留著的人,都走了!”

慕月頓了頓,水霧彌漫的視線恍恍惚惚地看著一切,看著眼前的秋影奴,才見他也在自己視線中模糊了一大半張臉。

“都這般孤孤單單地來這紅塵世間,又淒淒然然地去往碧落黃泉。人這輩子,得到的一切是虛幻,最終都會失去。那這是不是預示著,我曾經的、眼前的,以及未來的,都會一個個離我而去?你們是虛無!柔然是虛無!這天下是虛無!全是虛無?一切終化為夢幻泡影?最後,我……我會一無所有?這個道理,是也不是?是也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