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王先前進來之時,早將一眾侍衛喚走,唯獨剩了兩個在外服侍的侍婢。可那兩婢子以為那洞房紅門緊緊扣上,今夜不會再開啟,便各自休息去了。
是以,此時的雪月軒空無一人,隻剩那一道紅影毫無方向地四處摩挲。
她念叨著離開柔然之前,告訴父親的那一句“正是前路未知,故而且將一試”,一心想著前路。
隻是,她也不太明白,窮途末路,便是歸途。
腦海中過濾著這一路來南梁的所思所想,耳邊有清水隱隱嘩啦啦地作響,慕月竟也未曾止步,隻是在黑色中摩挲前進,腳下一塊石頭靜立水邊,她耳朵再靈敏,嗅覺再敏銳,終是聽不到石頭的聲響,聞不到石頭的味道。
腳尖絆倒在那石塊時,慕月驀地一驚,卻也未曾阻止自己摔下去。想來此時大雪紛飛,天地銀裝素裹,軟綿綿的很,就這般滾下去,摔個痛快,也是極好的,反正也不會摔死。
摔罷摔罷!
靜待那觸地的疼痛,可遲遲未有感覺。
一股比這風雪更冷的寒意從手臂處蔓延到身體裏。那是一隻手,正緊緊拽住自己!
“都說春宵一刻,良辰美景,王妃倒是不同,似乎更喜歡這漫天飛雪?”熟悉的聲音傳來,慕月驚詫之餘醒悟過來,“薛將軍?”
“王妃還記得在下,薛典至幸矣。”薛典施施然一笑。
今夜他穿的更厚了,和衣著單薄的慕月比起來,他此時像隻胖胖的白熊。隻是這白熊麵色並不好,穿得厚,臉色卻更慘白。
他懷中依舊抱著褐貂夜兒,那夜兒已是見過慕月,忽而一叫,薛典聽得出來,竟是這貂在給慕月打招呼。
慕月伸手摸了摸夜兒,這貂竟也未曾拒絕,乖巧安然地任由這慕月在它頭上摸來摸去。
“這黑夜風饕雪虐的,將軍身體欠安,不早些休息,怎會在此?”有那麼一刻,慕月對這薛典倒起了好奇心。
“隻怪在下耳力極好,尤其是這等安靜環境,方圓一裏之內有動靜,即使是蛇蟲鼠蟻,亦能入耳。王妃腳步雖輕,摸黑闖進書林岩,自是要起來一探情況了。”
慕月聞言不由一笑,“薛將軍耳力敏銳,天下皆知,果然名不虛傳。哎呀,我是實在睡不著,所以便起來啦。”
“王爺不陪你麼?”
慕月扭扭嘴唇,打個嗬欠,“哎呀,這天真是冷呀。”
薛典見她完全是不想回答,也不多問,隻打量她並未脫下的紅衣,心下似是曉得了甚麼,輕輕一笑,“新婚夜,睡得著便新奇了。”
那人說了這麼一句,慕月先是一愣,但隨即懂了這人言下之意後,臉竟微微一紅,但很快因這風雪而降溫了。
借著燈籠光線,薛典打量著這女子,將她微微變化的神態看盡眼裏,裝在心裏,卻也不拆穿。
大風攪亂雪花,紛紛揚揚落地。
這小白龍向來無忌,雖是換了慕月的名字,依舊不會在那一絲羞赧中徘徊過久,隻見她笑意盈盈:“將軍,我有一事不解,還請明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