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零一話 墓濺血淚(1 / 2)

五華山上枯樹正竭盡全力從大地中吸收著營養液,好讓這年春天樹葉開的更茂密一點,更好看些,讓那一點春綠之色,為這死寂了一個冬季的天地染上一層生機與色彩。

眾人用了整整一天時間給鍾傳久立墓碑,吊唁,走過一旁的褚少娘的墳墓時,有少數幾個人見秦淮王妃一臉冰冷地立在那裏,過意不去,也勉強在褚少娘墳墓前倒了一杯酒。

就這般,入土兼之叩首用了一日之後,眾人魚貫離去。隻唯獨剩下小白龍一人一動不動地立在兩座墓碑之前。

也不知為何,她已然回來梁營,無須女扮男裝,可她今日來為褚少娘與鍾傳久發喪,竟還是一身男兒打扮,隻是穿著白色喪服罷了。

鄭柳然、蘭花瘦幾人開始還擔心她傷勢未愈,本還勸說她回去休養,可小白龍自始至終不置一詞,連一聲悶哼都不發出,猜不出她心意,勸說無法,最後也隻得離去。

蕭慕理最後看一眼立在墓碑前衣衫單薄的她,視線漸次落在褚少娘墓碑上的刻字之上:“愛妻褚氏少娘之墓,夫蕭白龍立。”

他不知這一月時間她發生了甚麼,也不想知道,不用知道,因為眼下這一切都沒了必要。

褚少娘已死,鍾傳久已死,她那般執拗的倔強性子,心頭應是萬分愧疚的。可他也深知,她此時的行屍走肉,有一般因素來源於這二人之死,還有一半,他自己最清楚不過。

可那又有甚麼法子挽回呢?鬼醫郎君已死,就如這永遠沉入黃泉的人一樣,這天下第一神醫再醒不過來,為她醫治眼睛了。

當然,他也不後悔!他從不後悔!他蕭慕理從不為自己的所作所為而後悔!

蕭慕理下山去了,隻暗裏留著湘西五鬼的水歿和金破在五華山上守護小白龍安危。當然,他也不糊塗,她武功高,耳力好,自然曉得有這麼兩個人在暗中“監視”自己。

有這兩鬼在,小白龍應是沒問題了。不過,他忽略了一個問題,也不曾想到,小白龍這般在五華山的兩座墓碑前一待,竟是整整三日光景。

三日不吃不喝,若是平凡人早已死了,武林高手也難以堅持,即使是蕭慕理,也從不打算這般苦了自己。但當他從這回城回話的二鬼嘴裏聽到的,正是這般境況。

水歿和金破還有空找些吃的,可他二人畢竟隻是屬下,怕因為自己的懈怠疏忽而餓死這不知死活的小白龍,便將找來的食物送到這瞎兒麵前,可她整整三日,除了睜開兩隻黑暗的眼睛,如同枯木般屹立在石碑之前,再不做多餘的事情了。

隻是,才在第三天時候,小白龍朝他二人簡簡單單說了一句:“今日是他二人的頭七,你們去了,我等他們回來。”

他二人這般回話,蕭慕理隻全神貫注地觀摩著牆壁上懸掛的九百多張《九州褚雲圖》,半晌後,才道:“你們去了。”

“那王妃……”

“本王自有打算。”

“是。”

那二人相繼退去,蕭慕理轉過身,掃一眼空曠無人的房間,取下貂裘大氅,出了門去。

當他快馬來了五華山時,那該死的臭龍果真如三天前自己離去那般站在那裏。哦,一直知道她尖酸性子中帶著的那一抹執拗,卻未曾想,這死龍執拗地如此之倔強,竟連生命一起做了賭注。

“你不想活命了麼?”

真是一把引人癡迷的好嗓子,可這好嗓子,卻被世間的冷意雕琢。

蕭慕理踏著剛融化出水的濕潤泥土,向她蕭索的背影走去。三日不吃不喝,本來就挺消瘦的她好似更加消瘦了。伸手攬過她肩膀,可那從她肌膚之上傳來的冰冷讓他手不經意一抖。

抬眸看著她正麵,隻見小白龍臉色比之前幾日更是慘白,兩眼之下盡是瘴氣青雲,發白的嘴唇上起了好多皮屑。蕭慕理不禁沉下臉色,那在他臉上幾乎看不到的隱隱憤怒如鐵樹開花水倒流般地出現了。

小白龍聲色不動,隻是擰過身子,往褚少娘墳墓那邁出一步,因這一動,她這才發現,三日未曾動彈的身體似乎已經僵化了,自己每動一下,都是極其地疼痛,撕心裂肺地疼痛。

可她必須動這一步,因為,她察覺到麵前這廝每動自己一下,自己身上的孽障似乎都加深了一層般。

那種痛苦與糾結,真是極其不好受的,尤其是此時,在褚少娘與鍾傳久的墳墓之前,這種孽障更濃厚了。

“你為躲我,又何須如此摧殘自己?你不心心念念你那身在邊塞的父親和那些生死未卜的柔然子民麼?嗬,你若給餓死了,他們呢?你那老父親還要遭受一回白發人送黑發人之痛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