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不過許則寧一向平和待人,傅妧少見他如此刻薄,嘴角不由得也帶了點笑意,促狹道:“那位太子殿下,怎麼惹到你了?”
許則寧順手在她額角敲一下:“你怎麼從宮裏跑出來了?”
提到皇宮,傅妧的臉色登時黯淡了少許。她本來是想來找師傅的,誰知道這樣巧合,師傅竟去了太子那裏,這樣的話,想見一麵就不容易了。
許則寧知道她的性子,受了委屈是從來不肯對人說的,因此也不強求,隻輕鬆道:“來的正好,我中午做了水晶湯圓……”
他還記得她小時候最愛吃的點心,然而傅妧已經沒有吃點心的心思了,看到則寧轉身要往廚房走,情急之下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許則寧愕然回首,蒼白臉頰上竟浮起了點點紅暈,傅妧卻根本沒有注意到他的神色變化,隻急急道:“則寧哥哥,你要答應我一件事!”
“你說。”
傅妧卻盯著他的眼睛道:“則寧哥哥,你要發誓,一定會幫我做到才行!”
見她說的鄭重其事,許則寧大步走到院中,對天豎起三指,朗聲道:“我許則寧對天盟誓,但凡阿妧所要所求,必傾全力而為,若違背誓約,甘願身入煉獄嚐盡百苦而亡!”
說罷,他回眸微笑,日光在他的睫毛上鍍上一層金色光輝,看起來格外溫暖。
傅妧亦回之以微笑,語聲似珠落玉盤,玲玎聲中透出骨子裏的清冷:“我想把娘親送走。”
許則寧雖然麵上仍保持著鎮定,但語聲中不免有些詫異:“阿妧,傅家不會肯放人的,你……打算怎麼做?”
“這個你不用擔心,如今我已經乖乖進宮,傅家的人必定會放鬆警惕,一定會有機會的。”
見她自信滿滿,許則寧便不好再說什麼了。更何況,他與傅妧也算是一起長大,他知道她的性子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
於是,他隻保證道:“無論你要我做什麼,隻要說一聲就是。”
傅妧點頭,捋起袖子給他看:“我是假裝出了疹子才出宮避一避的,有這個傳染病在身上,傅家人對我一定也是避之唯恐不及,傅家可不像皇宮裏看守那樣森嚴,我帶著小灰回去,有什麼事讓它給你送信。”
小灰其實是一隻普通的麻雀,但是師傅不知道用了什麼法子,竟將它馴養得十分有靈性,能充作信使之用。而且麻雀這東西常見,和普通的信鴿比起來更具有隱蔽性,傅妧剛回傅家時,他們經常用小灰來互通消息。
聽得她這樣說,許則寧仍然不放心:“阿妧……這麼大的事,是不是要讓師傅知道,再做定奪?”
傅妧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才道:“本來我就是想來找師傅商議的,可是……”可是師傅去了太子那裏,以她的身份,是根本無法通過太子見到師傅的。
許則寧自然也明白她的顧慮,當下便堅定道:“你放心,我會想辦法和師傅聯絡的,隻是,在那之前,你千萬不要輕舉妄動。”
見她低頭不語,他的聲音不免多了些急切:“阿妧,我答應過你的事絕不會反悔,如今我隻求你答應我,千萬不要著急,可以嗎?”
傅妧抬頭與他對視,隻見他一雙清澈的眼睛裏滿滿盛著的都是擔憂,當下心頭一軟,便點了點頭。
得了她的承諾,許則寧心頭一鬆,忽然彎腰劇烈地咳嗽起來。
傅妧知道他的病見不得風,便忙扶著他回屋休息。許則寧服下藥丸,閉目休養了片刻,才睜開眼睛道:“你出來的時候也不短了,還是快些回傅家去吧,免得惹來什麼禍端。”
傅妧本想留下照顧他,然而見他堅持,也隻好走了。
相處多年,她知道這位則寧哥哥的脾氣,最不願自己成為別人的負累。更何況,她照顧得了他一時,卻終究都是要回去的,剩餘的時間裏,他依然要一個人孤零零地守在這座小院裏。
走出門口,傅妧臉上強作出來的笑容立刻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憂慮。
當年,如果沒有強出頭把他帶回家來,他的人生,或許會比現在平靜許多。雖然他可能不會讀書識字,可能仍舊病痛纏身,但是他不會有像現在這麼多的煩惱和擔憂。
一想到自己可能會把他卷入到更大的風波中,傅妧就覺得不寒而栗。她沒有忘記,那夜的神秘人口中,曾清晰地吐出過許則寧的名字。
想到這裏,傅妧堅定了一個信念,她必須讓娘和許則寧盡快離開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