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澈還未想明白他話裏的意思,肩頭陡然一陣大力傳來,他身不由已後退幾步,直到退出大門後才勉強站穩腳跟。
他縱然莽撞,也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都代表南楚國體,更何況妹妹元盈是要嫁到北燕去的,自己若是執意將此事鬧大,勢必會讓元盈在北燕的日子過得舉步維艱,倒不如就此離去。
此事既然已經無法挽回,父皇母後那裏也都走不通,不若就此撂開手不再去管。
他雖是如此勸慰自己,但回宮不過忍了兩天,到底還是去了元灝那裏,連同蕭衍讓他傳的那兩句話,都一並說與了他。
他兀自義憤填膺,元灝卻隻仰在躺椅上閉目不語,無人能窺見他寬大的袍袖下,雙手握緊了拳頭又鬆開,是怎樣的無奈。
元灝見他那般頹廢模樣,不由得心頭火氣,上前便要揪他起來:“不過是一個見異思遷的女子,就把你弄成這副樣子,你若說句話來,我便是拚了性命也去北燕把她給你搶回來,也好過看你這樣子自暴自棄!”
元泓卻不知從哪裏冒了來,隻淡淡道:“你若是想讓皇兄振作起來,就不該幾次三番地提起那個人來。”
元澈一時語塞,半晌才道:“你才十二歲,老實地玩兒你的泥巴去,別在這裏摻合。”
元泓的麵色陰了陰,反唇相譏道:“你雖然大我五歲,做起事來還不如十歲幼童穩重,有什麼資格教訓我?”
他們兄弟倆是鬥嘴鬥慣了的,元澈雖然年長,卻素來莽撞,處事之風雖沒元泓說的那般幼稚,卻也好不了多少。元泓雖少年老成,但畢竟年僅十二,尚未脫少年人爭強好勝的稚氣,因此兩人每每碰到一處便是爭吵不斷。
元灝耐著性子聽了一會子,忽然起身就走,與剛端著茶盤進來的傅縈撞了個滿懷。在傅縈的驚呼聲中,茶壺茶杯碎了一地,茶水亦汙了她的衣裙,元灝卻恍若未聞未見,徑自不顧而去。
元澈看他是往鳳池宮的方向去的,登時顧不上和元泓吵嘴,跳起來也追著去了,臨走前還丟下一句:“還不幫你皇嫂叫人來收拾!”
元泓皺一皺眉頭,傅縈已淺笑道:“四殿下不必介懷,這裏我一個人收拾就好,我也用不慣那麼多丫鬟。”
說著,她已蹲下身子去撿那些碎瓷片。她的衣袖略微撩上去了一點,露出的手上還包裹著紗布,右手手腕還有一處明顯是剛被熱茶燙到的紅痕。
元泓的目光中沒有任何同情的痕跡,眉頭反而擰得更緊了。
他剛向外走了兩步,卻又回頭道:“二皇兄他……不喜歡女子的性情太過忸怩,你若是想博得他的青目,這種苦肉計還是少用為妙。”
一直低著頭收拾殘局的傅縈抬起頭來,帶了點茫然地笑意問道:“四殿下,你說什麼?”
“沒什麼,”元泓淡淡道,“不過是希望你與皇兄夫婦和睦,這樣皇兄也好把精力多放些到政事上來。”
傅縈嘴角的笑容又綻開了些:“多謝四殿下記掛。”
元泓隻含糊地點了點頭,便轉身離開了。不知道為什麼,看著這個女人時,他總覺得有些別扭。或許是因為她表現的太善良太無辜了吧,總會讓人覺得奇怪。他可不會相信,能走進這座皇宮的人有幾個是善良無辜的。
更何況,還是這位有能力代替姐姐嫁做二皇子妃的,傅二小姐。
而傅縈這個時候也在反複思索著元泓剛剛說的話,片刻後,她舉起手中的茶碗碎片,若有所思地笑了。
而這個時候,元灝已經闖入了鳳池宮的後殿,正歪在榻上讓宮女捶腿的皇後看到他急匆匆地進來,眉心登時攏起了淡淡折痕。
待她耐著性子聽元灝說完後,目光已經陰冷下來。
“本宮以為你這兩天已經想明白了,沒想到你還是如此執迷不悟。”皇後的聲音並不大,卻從內至外透出濃烈的失望來。
元灝堅定道:“兒臣已經答應了母後,會全力去爭皇位,兒臣現在要求的隻是能見她一麵。”
見皇後沉默不語,他又道:“倘若母後願意為兒臣遮掩,兒臣感激不盡,母後也知道此事若是讓父皇知道了,會有什麼樣的影響吧?”
皇後注視他良久,終於歎息一聲,起身從櫃子中拿出一方錦盒。
“去罷,母後自會對你父皇說,是讓你替母後送這樣東西給盈兒的,”元灝伸手去接錦盒,皇後卻沒有立刻放手,而是盯著他的眼睛道:“你答應母後,這是你最後一次任性。”
元灝目光閃動,終於應了一聲:“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