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場上鬧得人心惶惶,傅妧卻已經跟著雲然來到了下一個小鎮。一路上,雲然都是由她在照顧,在客棧中,看著她將專門交待廚房熬好的粥端進來擺在桌上,他不由得皺起了眉頭:“喂,我不想再吃這種沒味道的東西了。”
傅妧眨眨眼睛:“可是郎中交待了……”
一聽到郎中這兩個字,雲然就覺得頭大如鬥。那個鎮上的郎中也不知是哪裏出師的,把他包成了個粽子不說,還交待了一大堆要忌口的東西。這幾天來,他就是靠著每天三碗粥活下來的,嘴裏已經淡的要發瘋了。
雲然愁眉苦臉地坐到桌子前,抬起一雙琥珀色的眼睛可憐巴巴地看著她:“能不能叫盤紅燒肉來?”
傅妧挑眉一笑:“隻是紅燒肉就夠了,要不要再來壺酒?”
看到她的樣子,雲然就知道等著自己的是斬釘截鐵的拒絕,當下丟了勺子,氣鼓鼓道:“不吃了,餓死算了!”
傅妧覺得好氣又好笑,明明是把腦袋別在腰裏玩命的殺手,在吃喝上卻挑剔得像個金玉嬌養出來的大少爺。她把勺子重新擺到他麵前,緩緩道:“想吃那些也很容易啊。”
雲然橫了她一眼:“休想讓我幫你去問雇主是誰,做了這種事,我就不要想再在江湖上混下去了。”
傅妧也知道殺手組織紀律嚴明,但她現在唯一的希望就在他身上,所以無論如何都不能放棄。於是她隻是拿起勺子敲了敲碗邊:“那就沒得商量了,來喝粥。”
雲然站起來,一腳踢開了剛才坐的長凳,丟下一句:“你殺了我算了。”接著他就一頭紮回到床上,用被子蒙住頭,企圖得到片刻的清靜。但是他也知道,對方是不會輕易放棄的。這幾天他已經百寶盡出,那個女人的韌性卻已經強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
她可以在他床邊坐一整個下午,對自己的要求隻字不提,而是用無聲的目光逼得他發瘋。她也可以不避嫌地為他清理傷口,擦身換藥,讓他自動自發地覺得虧欠了她一大筆。
這樣的女人,簡直是無所不用其極,雲然覺得,他寧願一個人去刺殺皇帝,和大內高手同歸於盡,也不想繼續和她待在一起了。
但是,雖然傷口已經開始愈合,但他根本逃不掉。在他昏昏沉沉時,傅妧已經在給他喝的藥裏添了點別的東西,如今他半點內力也無,還手腳虛軟,上下馬車都要她一個弱女子來攙扶,簡直和廢人沒有什麼區別。
雲然不敢想象,這樣的自己如果碰巧被仇家看到,會被剁成多少塊。但她的運氣似乎好得驚人,一個人帶著他這麼個累贅招搖過市,竟沒有招來半點麻煩。
雲然正在胡思亂想,卻猛然醒覺,剛才自己反抗過後,她竟然沒有采取任何行動,甚至都不曾開口。
他一把扯下了蒙在頭上的被子,卻看到她正靜靜地坐在桌子前麵,手裏把玩著一支點燃的蠟燭。
那支蠟燭已經很短,她卻固執地把它捧在掌心,任由滾燙的蠟油滾下來,燙紅她柔軟的掌心。雲然吃了一驚,忙連滾帶爬地過來,一把打掉了蠟燭。那短短的蠟燭頭兒在地上打了個滾便熄滅了,一縷青煙嫋嫋升起。
“火燒到身上,大約也是這麼燙吧?”傅妧喃喃低語,神情恍惚。
“你瘋了?”這是雲然的第一個反應。
此時不過是黃昏,蠟燭熄滅後,陡然暗下來的屋子裏,她的眼睛卻顯得異常明亮。“我的生身母女,和從小一起長大的哥哥,就是坐在著火的馬車裏,摔落懸崖的。”
如此可怕的事實,她卻用平靜的語氣說出來,眼睛裏甚至沒有一滴淚。
雲然下意識地別開了目光:“……人總是要死的。”
“如果沒有那天的事,他們會在小山村裏,好好的活著,十年,二十年……”她的語聲漸漸低落,微有沙啞的嗓音反而有種特別的魅惑,讓雲然有了片刻的恍惚。
“我……”他剛說出一個字,卻猛然警醒,“你又用了什麼藥?”
傅妧嘴角逸出一絲無奈的笑意:“對於你這樣的行家,用藥會有用嗎?”她說的是實話,雲然修習過瞳術,在魅惑人心一道上是高手,藥物對他根本起不了作用。
雲然反複吸了吸鼻子,確定了屋子裏沒有任何異樣的氣味,心思卻越發沉重起來。
他這是怎麼了,抵抗力竟然越來越差了,她的一個小小的舉動,幾句輕描淡寫的話,就能牽著他的鼻子走了?
雲然忽然覺得危險,於是火速逃回到了床上:“我要睡了,你快走吧!”再這樣下去,他可能會堅持不住,答應她的無理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