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現在打算怎麼做,還是斬草除根嗎?”傅妧指著被眾多將士包圍在中間的雲然兄弟,冷冷質問。
蕭衍看著她,沒有說話。他這樣的神情,落在傅妧眼裏便是默認。
傅妧眉心顫動,忽然不受控製地笑出聲來:“果然真是……什麼人都不相信嗎?”她重複了一遍他之前說的話,每說出一個字,心頭都像是有刀刃劃過。
是啊,他是算無遺策的北燕太子,除了他自己情願的之外,誰能讓他踏入圈套?恐怕也隻有她,傻到為早就勝券在握的他,向雲然請求幫助。她求了,雲然也幫了,甚至不惜與自己的兄長對抗,得來的卻是這樣的結果。
雲然本就重傷初愈,之前和兄長那一戰又耗了真力,如今和眾多士兵纏鬥在一處,右臂已經被劃了一刀,血色淋漓。
蕭衍踏前一步,還未開口,傅妧已經警惕地後退,將藏毒的發簪抵在自己的脖頸上。今夜,這枚發簪已在她手中握了許久,這是第三次,她用它來威脅自己的性命。然而,隻有這一次,她最絕望。
麵前的這個男人,她永遠也猜不透他在想些什麼,盡管之前,她還為了他的性命向雲然苦苦懇求。
如果說請求雲然幫助是一場賭局,她至少有一搏的機會。但是麵對蕭衍,她半分勝算也沒有,很可能在下一刻,他就會一揮手,放棄了她的性命。
然而她卻不得不這樣做,如果今天看著雲然死在麵前,她的後半生都要在愧疚中煎熬。“你不能殺雲然。”她一字字道。
“傅妧。”他叫出她的名字,聲音裏已經含了警告的意味。
“我自知沒有資格要求你什麼,但是今天,隻會有兩個結果,要麼讓我帶雲然走,要麼我們都死在這裏。”
蕭衍眼底漸漸襲上了怒氣:“他就那麼重要,值得你拿命來賭?”
傅妧冷笑:“太子殿下,這樣的事,我今天已經做過一次,不介意再多一次。”
蕭衍很清楚她指的是什麼,然而部署了這樣久,就是要將幻夜閣一舉覆滅。如果放走了雲然,他很清楚,幻夜閣的餘黨將會奉他為主,繼續為害江湖。
他凝視傅妧良久,終於咬牙吐出一個字:“好!”南宮慕雲雖然不願,但也不得不命令手下停止了對雲然的攻擊。
雲然抬頭看到這邊的情況,立刻便明白了是怎麼回事。然而他卻大聲道:“我不會丟下哥哥一個人走的!”
幻夜閣閣主在激烈的打鬥中,仍有心思笑道:“臭小子,別在這個時候逞英雄了,還不快走!”他一個分身,登時被一劍刺中左肩。他非但不退,反而迎劍而上,用肩胛骨夾住了劍鋒,與此同時右手劍芒暴漲,將傷了他的那人持劍的手臂齊肩砍下。
一蓬血花濺在他的麵具上,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像是從血獄爬出來的惡鬼一樣可怖。
雲然看到兄長受傷,立刻奔到他身邊施以援手。眼看混戰將起,傅妧看了蕭衍一眼,竟向混戰的中心跑去。她腳步所到之處,那些士兵唯恐傷了她,都下意識地停了手。
看著她擋在雲然兄弟身前,蕭衍的雙拳握緊了又鬆開,麵上卻始終平靜。
隔著屍橫遍地的場麵,傅妧與他遙遙對望,彼此眼中都說不清是什麼情緒。沉默良久,蕭衍終於揚聲道:“我放他們走,你留下。”
傅妧短暫的訝異過後,終於釋然,也是,她闖了這樣的禍,壞了他的大計,他怎麼會輕易放過自己?身後的雲然已經忍不住出聲道:“不行,怎麼可以讓一個女人替我們……”他話音未落,已經悶哼一聲,倒在了幻夜閣閣主的肩上。
幻夜閣閣主麵具後的眼睛平靜地看向蕭衍:“如此,便多謝了,”他看了一眼已是麵目全非的幻夜閣,語聲冷了幾分,“今天的事,我會記住。”
蕭衍滿不在乎道:“隨你。”
臨邁步前,閣主看了傅妧一眼,眼底第一次出現了困惑的神情。“後會有期。”他輕聲道。
傅妧卻沉聲道:“我希望,這輩子都不會再有見麵的機會了,告訴雲然,我和他已經兩不相欠,下次如果再相見,就是敵人。”
在這種詭異的地方,詭異的氣氛下,幻夜閣閣主竟然笑出了聲:“難道,你不想知道,派我們去暗殺你的人是誰了?”
她還沒有來得及回答,他已經帶著雲然走遠了。良久,風裏才傳來他淡淡的話語:“下次吧,下次見麵,一定告訴你。”
他們走了,幻夜閣剩餘的弟子也都束手就擒,傅妧這才木然地鬆了手,發簪當啷一聲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