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你,殺了蕭衍。”怨毒中帶著誘導的聲音,一遍遍在耳邊響起,哪怕是閉上眼睛,也能看到無數幻象,讓傅妧頭痛欲裂。
然而她一遍遍重複的,都隻有一個“不”字而已。
嘴唇已經在這樣的抗爭中被咬破,她嚐到了血的味道,卻不能給混沌的腦海帶來一絲清醒。
“夠了,”有個陌生的聲音響起,“你再這樣下去,她會瘋的。”
傅妧竭力想睜開眼睛,看看這個突然出現的人是誰,然而她麻木的腦海中剛剛掠過這個念頭,頭頸處就挨了重重一擊,昏倒在重重疊疊的被褥中。
醒來的時候,秋容正在她床前支著下巴打盹,一切看起來都那樣靜謐,之前的一切恍若幻覺,從不曾真實地出現過。
秋容的臉色很不好,傅妧不忍吵醒她,便自己撐著身子想要坐起來。然而,大殿的角落裏突然傳來了聲音,她驚訝回眸,隻見一直坐在陰影裏耶律雲珠正站起身來。看到她與之前別無二致的衣飾打扮,傅妧才能確定,之前發生的那一切並非幻象。
秋容也被嚇醒了,忙一骨碌從椅子上滾下來,跪在地上低聲道:“太後。”
耶律雲珠沒有看她,隻是對傅妧冷冷道:“你醒的正好,馬車很快就準備好,你最好趁我沒改變主意前盡早滾出北燕。”
“為什麼?”傅妧啞聲道,目光中滿是懷疑。這會兒的耶律雲珠看起來正常多了,然而對於這個女人,傅妧始終不敢掉以輕心。這世上最可怕的女人,莫過於愛而不得,又在深宮裏苦熬了二十多年的耶律雲珠,她的反複無常傅妧已經見識過很多次了。
耶律雲珠的聲音忽然柔軟了些:“因為,在他最後的時刻,還有你送他一程。”
傅妧立刻明白了,耶律雲珠說的是南宮玄瑜。或許,能讓她在癲狂中還保有一絲清醒的,就是那個人了。
然而想起昏倒前聽到的那個陌生聲音,傅妧還是忍不住問道:“剛才……和你在一起的人是誰?”
耶律雲珠皺起眉頭,像是在看一個怪物一樣地看她:“看來你還沒有清醒,那藥的效果確實有點過了。”
她避而不答,傅妧卻更加懷疑,畢竟隻這麼一會兒工夫,她的態度就是天壤之別,實在也太奇怪了些。然而等耶律雲珠走後,她問了秋容,後者也是一臉茫然,說進來的時候隻看到太後一個人在這裏。
她還沒來得及提出更多問題,已經有宮人進來,說是馬車已經準備好了。在嚴陣以待的侍衛的看守下,傅妧和秋容隻來得及收拾了幾件隨身衣物,就被押上了馬車,一路上都有侍衛看守,竟與囚犯沒什麼差別。
耶律雲珠究竟打得是什麼主意,沒人能猜得透。馬車行駛的方向倒是一路向南,隻是這般日夜不休的顛簸,幾天下來傅妧就瘦脫了形。一天夜裏,正在疾馳的馬車卻毫無預兆地停下了,因著停下的動作太猛,整輛馬車都向一邊傾倒。
傅妧和秋容雙雙滾出馬車,睜開眼時隻見那兩匹駿馬正在地上掙紮哀鳴,四蹄竟似不知被什麼齊齊截斷,血流了一地。車夫和侍衛立刻如臨大敵,然而半晌都再沒有動靜,隻在兩棵樹中間找到了一根極細的鋼絲,因為是隱沒在草叢中的,根本看不到。
馬車尚且完好,隻是那兩匹馬不能用了,侍衛們被迫無奈,隻能從騎的馬裏分了兩匹來拉車。然而一連兩天都是這樣,若是再不想辦法,很快就連拉車的馬都沒有了。
被迫無奈,他們隻好放棄山路轉向最近的城鎮。奇怪的是,購得馬匹後,他們卻並沒有像往常那樣急著上路,而是找了家客棧住下來。
半夢半醒間,外麵卻傳來了嘈雜的人聲,還伴隨著幾句“著火了”的呼喊。傅妧正自起疑,就聽到了極輕的腳步聲,緊接著嘴就被人捂住了。
借著淡淡的月光,她認出了那雙眼睛,便點點頭,表示自己不會喊叫。簡兮這才放下手,低聲道:“外麵的火是我放的,我們得盡快離開這個鎮。”
傅妧是第一次看到簡兮這般焦急的樣子,三人什麼東西都沒帶,就趁亂悄悄離開了客棧。隻是傅妧的身體本已虛弱至極,幾乎連走都走不動,簡兮隻好背著她,卻大大降低了速度。
見狀,秋容便提議不如分頭跑,由她引開追兵,事後在鎮外會和。傅妧還沒來得及阻止,她就轉身向客棧的方向跑去了。
傅妧和簡兮順利脫身,然而等了整整一夜,秋容都沒有出現。傅妧還要再繼續等下去,簡兮卻忽然沒頭沒腦來了一句:“她不會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