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隊人馬統一穿著灰色的鬥篷,馬鞍旁掛著刀劍等物,不是訓練有素的士兵,也是身懷武功的江湖人士。
然而,真正吸引住她目光的卻是那個領頭的人。那張臉在她麵前一晃而過,隔著那麼遠的距離,其實隻能留下一個模糊的印象。但是那樣的眉眼已經熟悉地化在心裏,哪怕是匆匆一瞥,也能認出來。
縱然改換了裝束,不變的卻是清瘦身姿和略顯蒼白的膚色。傅妧這一分神,腳下便是一滑,險些摔下去,幸好簡兮死死地抓住了她。
她反手抓住簡兮,穩住了身子,眼睛卻一直看向那隊人離開的方向:“簡兮,沿著這條路,會去到哪裏?”
簡兮看了一眼那些人,疑惑道:“怎麼了?那是去西隴的方向。”
傅妧凝望著那個漸漸遠去的身影,臉上的神情漸漸堅定:“我要去西隴。”
簡兮驚愕地睜大了眼睛:“什麼?可是……現在西隴正要抓你,你反而還湊上去,不是自投羅網嗎?”
傅妧目光灼灼地看著她:“你一定有辦法讓我不被人認出來的。”
簡兮默然,身為暗衛,她們接受過係統的培訓,易容也是其中的一項重要內容。“但是這樣還是很危險,你是南楚人,口音一聽就能聽得出來,西隴關防甚嚴,除了本國人外,沒有通關文書的,成年男子抓住了就會被流放,女子和孩童則要沒入官府為奴為婢。”
傅妧挑起了眉毛:“官婢?不錯。”
簡兮有些急躁:“就算我能把你變醜,但我現在武功盡失,根本沒有能力保護你,萬一……”
“沒有萬一,”傅妧靜靜道,“這隻是我一個人的事,你隻需要送我去邊境就行了,從前我放過你一次,卻也廢掉了你的武功作為代價,你沒有什麼虧欠我的地方,這一次,是我欠了你的情,就算你不幫我,我自己也會去。”
簡兮啞口無言,半晌才歎了口氣:“你堅持要這樣做,我也隻能盡力了,但是我有一個要求,”她忽然屈膝跪下,“請讓我繼續跟著你,做你的護衛。”
這次輪到傅妧默然了,她輕輕蹲下身子,與簡兮平視:“為什麼……你難道不想要自由嗎?”
簡兮苦笑了一下:“我們這種人,生來就不知道父母是誰,日複一日的訓練,隻是為了將來效忠於主人,沒有了主人還在這個世上漂泊,那種滋味……就像是小時候一個人被丟到海裏,明明找不到方麵,卻還隻能苦苦掙紮。”
她低下頭,長發垂落:“請您再次接納我,主人。”
“好,”傅妧輕聲道,眸底染上了一抹笑意,“那我們就一起去西隴吧。”
數日後,出現在西隴邊境的兩個少年,其中一個斷了一臂,還是個啞巴,另一個倒是四肢健全,但臉上和手上卻生了惡心的膿瘡。在過關盤查時,他們的南楚口音立刻就泄了底。
本來他們隻被關押在府衙中,然而那幾天不知是時氣不好還是怎的,府衙中的大小仆役都開始拉肚子,吃了藥也止不住,一個個都到了臥床不起的份上。縣丞大為惱怒,隻好把病得重的都拉到了亂葬崗上丟了,又從監獄裏提出一部分囚犯充作仆役,而那兩個來自南楚的少年便在其中。
與此同時,明光殿中的蕭衍,正拿著一封信陷入了沉思。
匆匆趕來的南宮慕雲焦急道:“陛下,據探子回報,自從元朗鎮大火後,就失去了她們的蹤跡,要不要加派人手出去找?”
蕭衍揚了揚手上的信:“不必了,她去了西隴。”
“西隴?”南宮慕雲震驚地重複了一遍,“她去那裏做什麼?”
蕭衍眸底攏起了溫暖的笑意:“她的心思,連我也想不明白,不過這次倒是有跡可循,大約是發現了有關那人的蛛絲馬跡了吧,這次西隴出兵,將領的來曆十分神秘,連暗哨都打聽不出,十有八九就是那人了。”
“那我們要怎麼辦?”
蕭衍投向他的目光卻忽然銳利起來:“你見過師傅了?”
“沒有!”南宮慕雲下意識反駁,然而看到蕭衍臉上了然的神情,他隻好無奈道:“什麼都瞞不過你,你既然知道師傅來了,為什麼……”
“他既不想見我,我又為什麼要去見他?能調動西隴的騎兵來截殺一個女人,這種大手筆,太後是想不出來的。”
蕭衍拍拍他的肩膀,話鋒一轉:“你來得正好,看樣子我們也要去西隴走一趟了,”他看了一眼書案上擺著的奏折,“西隴公主三個月後要公開招駙馬,這樣的熱鬧,不去湊一湊豈不可惜?”